正文 数以万计的清晨,我在等一个人(4)

作品:《《替妳洗把脸》

    「东西放那儿?」

    一进门,魏隼打量这狭小的空间,他轻拧着眉,偏头朝着正在关门的陶朵询问。

    「先放地上吧,我待会再整理。」穿上室内拖鞋,陶朵抬头,眼珠子转呀转的,模样不好意思,「抱歉,我没有其他鞋子了……」

    「不碍事。」没等她说完,魏隼径自打断,笔直的长腿往里头走了几步,他找了一处空位,放下手中的物品。

    几坪大的屋子里,空处所剩无几,里边的环境称不上杂乱,但也绝不归属於整齐乾净这一类词。

    抬手拧拧肩膀,魏隼看着正脱下大衣外套的陶朵,他问:「这样的环境怎麽待得下去?」

    他记得她是极规矩的一个人,生活上不论多麽细小的事物总排列得调理有序,这处是这处丶那处是那处,半点偏差都能让她焦虑好一阵子,更不用说这放满物品的小小屋子。

    拿起水杯盛了些水给魏隼,陶朵垂下眼;手边整理着工作资料,她嗓音软软,没什麽情绪:「刚搬过来那会有些匆忙,恰巧工作上又接手了别人未完的案子,一来一往下,很多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就得先搁着。」

    抬起的双眸在他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她接着道:「本来想着一定得找个时间好好整理丶好好安排许多事情,可那里知道会越来越忙,於是索性就这样了。」

    日子很忙,永远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一项一项比较下来,总有需要妥协的一方。

    指腹抵着杯缘,魏隼看着低着小脑袋的陶朵,抿了下唇,他开口,嗓音和着窗外的黑夜,一样地沉:「找个时间,帮我买双室内拖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陶朵怔了下,抬起圆润的眼睛,她轻轻一眨。

    映入眼的,是他含笑的眉目丶泛着水光的唇瓣。

    她看着他开阖的嘴巴丶她听着他道来的话语,他说──

    「帮我买双室内拖吧,就放妳这儿。我有空就来找妳,像以前一样,听妳说话丶听妳抱怨丶听妳分享,妳所有想要表明的事情。」

    「我陪妳回到最一开始,把落下的东西,一样一样,捡回来。」

    指尖捏紧了手中的纸张,陶朵慌乱地收回目光,垂眸不语。

    魏隼起身而来,走到她的面前;倾了倾身子,直至眼睛能够与她平视。

    小家伙眼眶红了,稍个没忍住,可能就会直接哭了出来。

    掌心轻轻按着她的後脑勺,他把人压往自己怀里。

    薄唇抵在她的耳朵上,他沉着嗓,道出的话语夹带着他温热的气息。

    一声一声,轻轻拍打着她的耳膜。

    「我不逼妳了,妳别怕,也别想那麽多。」伴随尾音的一声落下,他低低一笑:「我就陪着妳,好不好?」

    陶朵最受不了的,就是他每次刻意压低的嗓音。www.luanhen.com很勾人丶很抓她的耳朵,她一听便弃了盔甲,毫无招架之力。

    手指头下意识地捏紧他的衬衣,她不敢用力呼吸,鼻息很轻。

    胸口处的心跳声如雷贯耳,把头埋得低低的,她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道魏隼会不会听到?好想捂住他的耳朵。

    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魏隼便退了开来。掌心照惯例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顶,他说:「时间不早了,妳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不打扰妳。」

    魏隼离开的时候,她仍有些怔,还是等到人打开了门,她听见了声响,才回过神似的抬头。

    也就那一眼的冲动,她喊下了他。

    前方人影的脚步倏地一顿,转过身,他偏头一笑,「有事?」

    被那笑容给晃了眼,陶朵微微张口,鼓起了勇气。头一次主动,她有些不安地询问:「二十七号那天,你有没有空?」

    咬着下唇,她偷偷瞅着他的面容,眼眶泛着的红还未褪去,模样楚楚可怜。

    脑袋快速整理一下近期的行程安排,没让她有太多忐忑的时间,魏隼回:「上午得处理些事情,中午过後,有空。」

    忽地松了口气,陶朵抬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

    本要脱口而出的字句突然哽在喉间,四周气氛都因他那一眼显得有些暧昧,那些不带其他色彩的话,也变得难以启齿。

    还是魏隼替她接下了发言,才结束这安静的窘迫场面。

    「既然是妳要约我,那麽行程便交由妳全权决定,安排好了就告诉我一个确切时间丶集合位置,这样就行。」

    公式化地说明一个个步骤,陶朵听着听着都有点儿紧张了。

    简单的见面怎麽就搞得像是要去干件大事儿呢?

    看着陶朵略显严肃的面容,魏隼打趣,「当然,如果有什麽需要配合的,我也会尽力做到。」迎向陶朵不解的眸光,他压嗓道来,「比方穿着打扮丶比方那些,妳期待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含笑的双眼在此刻显得过分漂亮了,他说:「我悉听尊便。」

    知道怎麽说也说不过眼前这个男人,陶朵红着脸,索性沉默,不说话了。

    冷风呼啸,满地的枯枝落叶被轻轻带起,沿着风来的方向一路飞滚。

    街上的景物苍白单调,衬着一切都格外寂静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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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过得缓慢,却也终於来到,她心心念念的这一天。

    上一次见面是两个礼拜前了,那一次分别後,她便随着剧组南下工作,这段期间,他们几乎没怎麽联络。

    於是陶朵又有些紧张了,站在镜子前拉拉裙摆摸摸头发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脸严肃。

    赶紧拍拍脸颊扯着嘴角,努力让自己放松一些。

    和魏隼约好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依旧是在同样的公园集合,不必额外探路,所以能省下许多时间。

    陶朵早早就来到公园等着魏隼。

    她是个很容易焦虑的人,加上爱胡思乱想,总担心有什麽事情会突然打乱计画,所以每次出门她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场,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是假日,公园的人潮很多,大片的草地上满是儿童嬉戏丶宠物奔跑,更享受的,也有人直接带着野餐垫来躺在上头,晒晒那微弱的温煦阳光。

    她坐在一旁的凉椅上,眼带笑意地看着这美好光景。

    小孩子的皮球偏了位置,轻轻撞上她的脚边,她慢了几秒才回神,赶紧弯下腰捡起,递给往她这儿跑来的小男孩。

    奶声奶气的一句谢谢姊姊让她笑了开来,她眨眨眼睛,继续看着他们玩耍。

    高挂头顶的太阳偏了位置,陶朵晃了晃白嫩的双腿。

    已经过了约好的时间,低头看着手机,陶朵有些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魏隼。

    就怕他可能有其他事情耽搁,又或是正在赶来的路上。

    指尖轻轻触着联络人上,魏隼的名字,她想,再等一会儿吧。

    再等一会儿吧,如果魏隼还是没来,就打电话给他。

    可还是有点儿担心。

    魏隼居然会迟到,还没有主动和她联络。

    一旦有了其他想法在脑内形成,就没法再维持平心静气的情绪了,心有些堵,也渐渐没了底在,怎麽想都不踏实,好烦躁。

    轻轻叹了口气,她看着远处的高楼大厦,眼底的喜悦一点一点减去。

    天色渐渐暗了,她在这儿等上了好长好长的时间,不是没有试图联络魏隼,好几通电话过去了,他没接就是没接。

    这几个小时里,他也没打过一通电话给她。

    为什麽不打给她呢?跟她说有事情不能来,或是有原因耽搁了,什麽都好,她全部能理解体谅,可他就这样渺无音讯,像消失一样。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很慌丶很不安,她知道魏隼从不随便放人鸽子。

    所以她担心,怕魏隼是不是出了事情,或遇上什麽麻烦。她是个很容易悲观的人,很多事情总会往最坏的打算想,这段时间里,她的小脑袋不停不停地转,全是不太好的念头。

    她翻遍了自己的电话簿,想着能否藉着他人联络到魏隼,可这麽一轮下来,她才发现他们几乎没有共同朋友。

    然後她又想,魏隼是不是压根儿没把她放在心上,想到这里她呼吸一滞,摇了摇小脑袋。

    太可怕了,不去想不能想。

    时间的跨度像被无限制的拉长再拉长,她心里的急躁不用说出来,从那张快要哭的小脸蛋就能看得出。

    撇撇嘴,她瞪着眼,用力把眼泪吸了回去。

    这种情况她其实可以直接回家的,但她又想赌一把,说不定魏隼等等就来。

    她给自己一个等待的期限,如果这段时间魏隼还是没来,那麽她就走。

    第一次到了点,她想,还是再给魏隼一次机会好了,然後到了第二次,她又想,事不过三,留个额度给魏隼没有关系。

    第三次丶第四次……她等到都没有脾气了,只是一个人傻怔怔地坐着,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馀晖拉得斜长。

    最後一点阳光消失在天际处,白日在不知不觉间转为了黑夜,她啊了一声。

    啊,好不可思议,她居然可以等一个人等这麽久。

    敲敲小腿,她从长椅起身。

    绕着这公园的外环,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都市的光害严重,抬头看是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被挡在云层後了,只能就着边,看出那不是很明显的淡薄光晕。

    都要没人了。

    眼睛被风吹得疼辣辣的,她红了眼眶,手背捂着嘴巴,她轻轻咳了几声,却也把一声哽咽落了出来。

    泪水就这样滚滚落出,她藉着衣袖,不断擦着满脸的泪。

    然後暗骂自己不争气。

    沉寂一日的手机在此刻终於有了动静,她移开屏幕,看着上头那让她挂念整天的名字。

    萤幕的亮光照得她眼睛生疼,双手紧紧握着机身,她蹲了下来,哭得更厉害了。

    不全是因为难过伤心,这里头还夹杂着一时之间的松了口气。她的心被害怕慌张吊了太久,这麽多这麽多的负面情绪让她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如今魏隼打来了电话,她便可以安心。

    他联络了她,所以代表他很好丶他没事。

    这样就好,他没事就好。

    用力地眨去蓄满眼眶的泪水,陶朵长长的睫毛微颤,在眼底落下了轻浅阴影。

    她想都没想,便关起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