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克拉拉与胡桃钳(2)

作品:《梦境地︱短篇集

    7月19日   雷阵雨

    我完全无法接受。

    一直以来,我在病房里都是一个人,每天只能靠着书本来缓解无聊,尽管爸爸和妈妈时不时带新书给我,看护小姐也会陪我聊天,我还是觉得好难受。

    为什麽我没有正常的脚呢?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会思考这个问题。是我上辈子做错事吗?还是我在转生前惹神不悦了呢?无论答案为何,需要给我这麽严重的惩罚吗?

    想着这些问题,让我头晕脑胀,心情跌落谷底,常常窝在被子里痛哭,还有一次真的受不了了,自己摇摇晃晃的下床,走到窗边,那时候的我觉得怎样都好,好想要一个新生命,一个健全的新生命,地心引力强烈的吸引我掉落。

    结果看护小姐来了,把我硬是拉离窗边,自此之後,爸妈更小心严厉的对待我了,我觉得像是被锁链锁住,呼吸不过来。

    好在看护小姐也看不下去,才会偷偷答应我想溜出去的请求,也才会遇见胡桃钳。

    遇见胡桃钳後,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连医生也说,我的气色好很多,再努力一下,说不定真的会有转机。这一切都是胡桃钳的功劳。

    没想到现在居然和我说,要把胡桃钳送走,因为狗的毛可能会造成病情加重?

    太离谱了,我比想像中的要绝望和愤怒,把病房毁的一团乱,但我不後悔。

    我绝对要保护自己和胡桃钳在一起的权利。

    ***

    大家很有默契地都不再提起那件事,让我完全摸不清头绪。

    只是雪江现在比之前更喜欢抱着我,而且十分用力,有时甚至让我有些痛了。

    这天,她爸妈来了,他们一进门,就要看护小姐把我带出去,但被雪江拒绝,说如果要把我带出去,她就不愿听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爸妈只好勉为其难的让我留下来。www.kmwx.net

    他们是来劝雪江接受手术的,但她只是一直紧咬着唇,用力摇头。我觉得很纳闷,雪江不是一直希望病快点好起来吗?那应该赶紧接受手术才对啊!

    我心急的想告诉雪江「快答应啊」,但在人类耳里只是一些「汪汪」的吠叫声。

    这吠叫声引来的不是雪江的理解,而是她妈妈的不悦,她把眼光落到我身上。

    「雪江,我受够妳闹脾气了。」她皱着脸,不太高兴的说。「居然说除非我们愿意让狗留下来才肯接受手术,妳在开玩笑吗?这只流浪狗又脏又臭,身上长满跳蚤,害妳的病情更严重,我们把它送走,妳也赶快动手术,病好了我再买一只纯种狗陪妳玩。」

    这话害我全身颤抖,难道以前的胡思乱想真的要成真了吗?正当我这麽想时,雪江忽然把脸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她妈妈。

    「出去!我不要再看到妳了!」

    「妳这孩子搞什──」

    「不准妳污辱胡桃钳!明明我是因为他才振作起来的,什麽都没做的是妳吧!每次一来只是装做很关心的样子,明明心里面觉得很烦,觉得我乾脆死了还比较好!」

    虽然雪江为我辩驳我很高兴,但她对母亲口出恶言的事也让我觉得很惊恐。

    「如果妳真的那麽想的话就算了吧!」

    她妈妈神色黯然的说完,便和她爸爸离开了病房。

    因为雪江的病,每个人都变得痛苦,连她自己也是,而身为旁观者,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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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只连话语都无法传递给她的狗的我却什麽也不能为她做。

    7月21日   阴天

    我并不讨厌爸爸和妈妈,我知道他们为了我努力工作,可能连阖眼的时间都没,但当妈妈对胡桃钳口出恶言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

    为什麽他们无法理解,是胡桃钳让我开始好转的呢?

    大家口口声声的说我病情恶化,但我明明觉得自己更有活力了。

    当我和看护小姐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我本来以为她会站在我这边,但她只是闭口不语,神色复杂,过了良久才说其实她也站在我爸妈和医生那边,她把检验结果拿给我看,和我仔细说明各个数值的意思,表示病情真的不乐观,只能怀疑可能是狗毛引起了过敏反应,求我答应动手术。

    可是我心意已决,在他们亲口答应让胡桃钳留下来丶不对他恶言相向前,我是不会上手术台的。

    ***

    因为雪江坚持不动手术,所以医生决定开药给她。

    「觉得不舒服的时候才吃,太常吃的话可能会成瘾。」

    他一脸凝重的说完後,便把装满了白色药锭的玻璃罐摆在茶几上。

    白色药锭有点大,雪江试着吞了几次,都差点哽到,之後看护小姐用一个有里面有刀片的特殊设计盒子帮她把药锭切半,雪江才勉强吞的下去。

    「这麽难吞的药,我偷倒掉都来不及了,才不会成瘾呢。」

    雪江笑着说,嘴角很僵,像是硬挤出来的,彷佛是要骗我别担心,但看到这样虚弱的笑容,我才更心急。

    我偷听到看护小姐和医生在走廊上的对话,虽然药锭能缓和症状,但若不动手术,果然还是很难抑制病情,我听了好担心,好想请雪江快点接受手术,若代价是我必须离开,我也愿意,雪江已经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已经够了喔,现在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雪江能好好的活下去。

    但她听不懂我的话,似乎以为我在撒娇,抱着我,对我说:「我一定不会让他们赶走胡桃钳的。」

    我发出呜耶声,为她不懂我的话而懊恼。

    虽然雪江不接受手术,但例行的检查还是必要的,看护小姐会在雪江被推去作检查的空档来打扫病房,这时我会把身体蜷在椅子上,以免打搅到她。

    这天的检查时间是下午,黄昏的夕阳把病房染得一片通红,把身体照得温暖,蜷在椅子上的我差点就要舒服地睡着了。

    「我说胡桃钳啊。」突然,看护小姐说道,但她没看着我,依旧专心在打扫的工作上。「雪江从很小的时候就待在医院,一直都是我在照顾她,虽然有时会闹闹脾气,但确实是个好孩子,就算有多痛多辛苦,还是笑着面对,苦撑下去,其实她也不是讨厌她爸妈,只是太重视你了吧。」

    这次,她直接看着我说。「我也知道,在把你捡回来之後,雪江变开朗很多,气色也变好了,但过敏反应引起病情加重也不争的事实,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快点接受手术,不过在把你留下来这件事上,我也无法妥协,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喔,我也是这麽想的。舍弃了吠叫,我直接望着看护小姐,想用眼神传达。

    「我在做什麽啊?居然对狗说教,晕了晕了。」

    看护小姐摇摇头,又继续打扫的工作。

    传达失败。

    我沮丧的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