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

作品:《玫瑰绽放的年代.

    延安的天空是晴朗的,延安的人们是忙碌的,部队在这种相对安宁的日子里不断壮大着。swisen.com

    柳秋莎在接受了半年的军训队培训之后,被分配到了野战医院,担任了救护队的队长。军训队又接受了一批新的学员,邱云飞仍在军训队担任文化教员。

    野战医院距离军训队有十多公里的样子,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柳秋莎和邱云飞才能团聚一次。柳秋莎往返一次要用上几个小时的时间,太阳西下的时候出发,回到军训队她和邱云飞住的那孔窑洞,已是满天繁星了。

    每次周末,邱云飞都会站在满天繁星下等待着柳秋莎的归来。他先是看见远方塬上的一个黑点,那个黑点越来越近了,他把双手拢在嘴边叫一声:秋莎!柳秋莎听到了,应一声:云飞!邱云飞便向那个黑点奔去,俩人终于相见了。邱云飞接过柳秋莎的挎包,背在自己的肩上,拿出腰上的白毛巾为柳秋莎擦汗。俩人迈开大步,向他们幸福的港湾——那孔小窑洞走去。一盏燃着的油灯,早就热烈地等待着他们了。

    他们新婚不久就分别,俩人都盼着重逢。在等待的日子里是幸福的,在重逢的时候是甜蜜的。邱云飞在每个周末,都把在食堂打的那份饭留着,等柳秋莎回来共同分享。他们在灯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说着思念的话语。说这样话的,更多是邱云飞。他那思念的话,让柳秋莎感到脸红心跳的,她只能睁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望着他,在他的注视下,她早已浑身发热了。

    当他们亲热过后,柳秋莎靠在邱云飞并不宽厚的怀里,喃喃着:我真幸福,要是日子永远这样该多好哇!

    邱云飞听了便笑一笑,从枕头下摸出这一周为柳秋莎写的诗读了起来,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满含了真情和温存,他读:

    思念是只鸟,

    高高地飞着。

    离地很近,

    离天很远。

    思念是飞翔的,

    相聚就有了目标……

    往往邱云飞的一首诗还没有读完,柳秋莎便睡着了,躺在爱人的臂弯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邱云飞这时就不念了,把那些诗叠好,放在枕下,他伏在那里,看着睡梦中的柳秋莎。这时的邱云飞情感是细腻的,他有时一遍遍地问着自己,这就是自己的爱人和同志,身经百战,经历坎坷。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啊,和柳秋莎结婚已经几个月了,他仍感觉到这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像做梦一样。和柳秋莎分别的日子里,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梳理俩人从认识到相爱的过程。柳秋莎对他来说,有如一块磁石,他是身不由己地被吸引到了她的身边。在这种吸引的过程中,他一直处于被动地位,所有的决定都是柳秋莎做出来的。更多的时候,在她面前,他仿佛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而她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喜欢这样,他为能有这样一个爱人而感到幸福和自豪。

    第二天的上午是搞生产的时间,军训队没有菜地,他们只能用纺线来支援边区建设。柳秋莎帮着邱云飞纺线,邱云飞坐在一旁,又在给柳秋莎读诗。声音轻柔飘逸,像一缕缕春风,清清爽爽地在柳秋莎耳旁飘过。

    柳秋莎满眼情意地望着邱云飞,她吃惊邱云飞的脑袋里,为什么总有那么多想法和新名词不时地蹦出来。在她的眼里,邱云飞就是文化和知识的化身,他吸引她大概也是这些东西。有一次,她抚摸着他的头,喃喃地说:云飞,我把你的头打开吧,我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啥?

    他于是也笑着说:你打开就不怕缝不上了?

    俩人就嬉笑。

    幸福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周日的下午,柳秋莎就出发了,她要回到野战医院去。接下来的一周里,她要带着救护队训练、生产。

    她走了,走在塬上。他送她,把她的挎包背在自己的肩上,挎包里装着他为她写的诗,那是她一个星期的精神食粮。每天晚上,夜深入静的时候,她都要把他的诗在灯下展开,一字一句地看,虽然有许多字她还不认识,但她看着那些诗,如同看见他一样,冲她有情有意地微笑,点头。

    越过了一个沟,又翻上一道岭,她站住了,他也站住了。天上有云在轻轻地飘,不远不近的地方,一个汉子,赶了一群羊在放牧。

    她说:回吧。

    他说:那我就回了。

    俩人这么说过了,却都立着不动。最后她还是走了,走了一程,回过头,看见他仍然立在那里,她招招手,他也招招手。

    放牧的汉子在唱歌,唱的是《信天游》,歌声悠远而又凄婉。

    她喊:云飞——

    他喊:秋莎——

    他们发自心灵的喊声,与《信天游》凄婉的曲调重叠、回荡在塬上,渐渐消失在无边的天际……

    接下来,他们又开始期盼着下一次的见面了。

    柳秋莎没想到在医院里会碰到胡团长。那天胡团长骑着马,风一样来到了医院。不是作战时期,医院里基本上没什么伤员,和平的医院沐浴在阳光下,到处飘动着白色的床单。

    胡团长是来看望自己的妻子章梅的,那时柳秋莎还不知道胡团长的妻子就是章梅。她看见了胡团长,胡团长也看见了她,拉住缰绳,立在那里“咦”了一声,又“咦”了一声。然后跳下马冲她说:你怎么在这里?

    她答: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军训队结业了,分到这里了。

    胡团长就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用劲地拍一下马屁股,任由马在医院的院子里闲逛。胡团长笑过了就说:那咱们就是邻居了。

    柳秋莎这才想起,胡团长这个团就住在塬下,医院就是为这些野战军服务的。

    俩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章梅便像鸟儿似的飞了出来,也跑到两人面前,立住了,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才问:你们认识?

    胡团长就拍着双手说:章梅我告诉你,这个柳秋莎就是那个难啃的阵地。

    在这之前,胡团长曾对章梅说过,他看上了一个人,人家却不愿意,胡团长把柳秋莎比喻成了一块难啃的阵地。直到这时,章梅才知道说的就是眼前的柳秋莎。这是她第一次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眼前的柳秋莎健康而又开朗。在这之前,她曾听说过柳秋莎的一些身世,在他们这所野战医院里,大部分人都没有柳秋莎这样的经历,他们只是随着部队,抢救伤员。柳秋莎面对面地和日本人战斗过,又有着三个月的莫斯科军事学院的经历。她们这些热血学生,对有这样经历的同志,不能不刮目相看。

    私下里,章梅冲胡团长说:你很有眼光。

    胡团长不解。

    章梅又说:要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上柳秋莎的。

    胡团长听了哈哈大笑。

    从那以后,章梅和柳秋莎的交往便多了起来,情如姐妹,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自从胡团长得知柳秋莎在医院工作后,就三天两头地来到医院里,他借看章梅的名义,其实是想多看柳秋莎几眼。这一切,柳秋莎仍被蒙在鼓里。

    不久,部队接到上级的指示,要开赴东北,开赴到抗日的最前沿。关于柳秋莎的去留,胡团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