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题

作品:《祖宗为我牵红线

    “虽然师兄从不信。但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你想回家吗?”

    “咕咕~”

    ‘废话,虽然能飞的感觉还不赖,但是谁愿意一直当只鸽子~’

    “那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就走到窗边,准备放我自由。我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闪过被那只鹰追逐的画面,双脚死死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松开。

    他疼得嘶了一声,仍拿手温柔地给我顺毛。

    “再见了,小斑点。”

    他双手猛地一送,竟准备将我抛出去。突来的力道让我不得不松开自己的双脚,在空中扑棱了两下,不知是去是留。

    正犹豫间,我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契机。我相信纵然老头子没说什么,但既然让我来一遭,一定是要做些什么再回去,如果就这么走了,下次可能就不只是变只鸟这么简单了。

    我不想走,也不能走。

    这么想着,竟也有些怨恨起徐安了。管生不管养的男人,我可不是你说抛弃就抛弃的!结果头脑一热就猛冲回去,生生撞到了那人的胸口。直撞得自己眼冒金星。

    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被撞的那人竟然笑了。就立在那里,直到眼里都笑出了泪花。

    那晚后,我的待遇明显提高了。直接表现是:提前退休。因为打那天起徐安再也没让我送过信。光吃不动的结果是,很明显地胖了一圈。

    这天风和日丽,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早上的闲暇时光还没过完,我耳边的世界就沸腾起来了。看着眼前这些仓皇四窜的人,我恍惚又回到了那个让人永生难忘的夜晚。

    鸟笼在来往不断的撞击中摇摇欲坠,我看看锁住脚踝的铰链,心想如果就这么掉下去,自己肯定尚来不及扑腾就会被踩死。

    以一只鸟的视角来看,他们太慌张了,以致于像是一幕剧目一样虚幻。直到一个身披铠甲的人走进我的视线,我才感受到一丝真实的不安与焦灼。不过,徐安的这身打扮真适合他。

    我看着他冲进惊慌的人群,看着他取下鸟笼,情急之下还徒手掰断了铰链,我看到自己重获自由。我停在他宽阔的肩头,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不由自主地用脑袋在他耳边轻蹭了蹭。

    “小斑点,与我上阵杀敌!”

    随即一个转身,冲进前方那一团呼号声中去。

    这一次,我终于登上了城楼。不过这里景色不怎么好,除了遍地的残肢断臂,还有血洗一样的地面,我双手握不成拳,只能将脚爪深深嵌到脚下的铠甲缝隙中去。

    “徐将军,我方损失惨重。”

    一个小兵模样的男子一边放箭一边向我们这边汇报着。眼睛死盯着城下。徐安并不立马回他,只提剑砍杀了一个即将露头的金兵,放声大喊:

    “大将军援兵就在路上,这一战,为阳城!”

    阳城,一个我快要遗忘却不敢想起的地方。因为我上次就是在那里丢了性命。就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传入耳膜,我下意识就想提醒徐安,可是吐不出一个字。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金石碰撞紧跟着那道破空之声而来,眨眼间偷袭者的箭羽已被打落在地。寒光闪过之后,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徐安面上一喜,道了一声师兄。不过大胡子师兄却没功夫搭理他。他正挽着一把强弓,对准了下面那片乌泱泱的人头。

    “狗娘养的许老贼,老子等这一天很久了!”

    顺着他毒箭一般的视线看过去,我看到了一张让人匪夷所思的脸。镇守阳城的大将军——许淮温,他现在的打扮比起之前来可以说是风光无比,只是脑袋上那块大秃瓢惹人讨厌。

    只凭这张叛贼脸,我已能想到当日阳城战况之惨烈。至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被自己的同胞抹了脖子这种事自然连谈资都算不上。

    转回头看徐安,他双眼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那是他曾经的偶像,心中的山。当日的背叛,已足以让徐安心中的天塌了。今日两军阵前,恐怕他此时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翼,飞出去啄瞎许贼的双眼。

    虽然我可以做到,但说实话也真没那么恨他。

    “师兄,让我……”

    话音未落,钢筋一般粗细的重箭已经唰地一声冲出了视线。下一秒,世界如同按下了慢速键一般,乌泱泱的人头竟然奇迹般地聚集起来,连城头的攻势也小了下来。

    我想,这回那许老头不死也足以掉层皮了。但也就片刻功夫,慢速键失灵了。乌泱泱的人已重新摆开阵势,气势丝毫不减。

    “那人是……”

    “金国储君!”

    师兄弟一问一答之间,城下已经列成四四方方的一个阵。中间部分更是严防死守,正彰显其正中那人非同一般的地位。这样一来,偷袭再也无门。

    反过来,我们立足的方位遭到了暴风骤雨一般地报复。徐安和他师兄片刻便挂了彩。飞来的绵密箭羽如同敲在我心上的鼓点,提醒我这样下去,只是等死。

    但我现在只是一只小小的鸽子,又能做什么呢?

    ‘高阳,每次挨打就只知道搬救兵。你真当我治不了你了?!’

    苏女士的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破我心中的黑夜。我心下一定,使劲蹭了蹭身边人的脖颈,顺着墙根直飞到城头的另一边,头也没回。

    ‘你等我,我去搬救兵。’

    沿着马面向下滑行,一路上畅通无阻。幸好上次送过一次信件,最短的路线我已烂熟于心。我逃命一样地往前冲着,眼前闪过一个老太太的模样,脖子上鲜血淋漓。而她对面的少年早已泣不成声。

    紧接着那老太太的脸又变成少年模样,不过胸口已生出数道利箭,绽放出生命的红。徐安,你等着我,起码要见最后一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到将军的马前,然后被他一眼认出的。他惊讶不已,反应倒还迅速,只是找不到信笺。我又口不能言,只会围着他飞,嘴里咕咕咕咕叫个不停。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下令全速前进。我心中那块大石头却始终无法落下,猛地瞥了周围一眼,我恍如梦醒一般先在将军眼前故意打了个旋儿,然后飞到路旁的一颗黄金槐的顶端去了。

    那道视线始终在我身上,我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用嘴叼了最顶端的那片树叶,之后重新飞到将军眼前。

    ‘你是大将军,一定能明白的’。我心中不断默念着,没想到下一刻眼前人便一骑绝尘。我跟着他哒哒地马蹄摇摇晃晃地飞着,只希望能再快一点,更快一点。

    城门之上,一对金兵已经列好架势,正中间跪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徐安,一个是大胡子师兄。他们身上血红一片,五官已经看不清楚。我万万没想到,看到他被敌人俘虏的样子比看到他死更让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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