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疯气

作品:《抱天揽月传

    “前代武道大宗师崇黑虎在破碎虚空前曾留下一首打油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品九品初入门,超品以下无真品,待得十品尽归一,又见云散天门开。www.83kxs.com登天门,上重楼,九天之上意难求,始知大道在人间。留人间,得大道,难难难”

    红翠轩酉时楼上,叶鲲鹏正侃侃而谈“一句超品之下无真品让天下间多少武人对这首打油诗不以为然”又道“没一步迈入超品境界前,哪里能够想象这一步之遥的距离。今日一战,这白发人分明已入超品境界,以一敌三仍稳居上风,若非陈兄奇谋迭出又有神器护体,只怕今晚咱们四个未必都能活下来。”

    屋顶破了个洞,地上横着一具断头尸体,桌上摆了个脑袋。陶折桂还没逃走,只是面色如土,看着那死不瞑目的脑袋,有些坐立不安。如果不是酉字楼姑娘念灯儿还留在屋子里,这位新八义帮老大怕是一时半刻都不愿多停留。

    白发人从天而降时,陶大少抱着念灯儿姑娘一骨碌身钻到了桌子底下。总算没独自逃命,倒也当得上有情有意四字。霍明婵本来已答应让他带念灯儿离开,却因为酉时花魁不肯走而不得离开。

    陈醉四人谈笑自若,只把二人当做了空气。

    桌上一颗死人头,白发无须。

    陈醉看到第一眼时便想起上辈子动作片里武艺高强的某厂公,道“这人说话的口音像是西南广陵一带的。”

    往生补充道“听声音有些紧,感觉怪怪的,有点阴阳怪气的。”

    叶鲲鹏道“这人一定是从宫里出来的。”

    陈醉笑问“何以见得”

    叶鲲鹏道“因为我已经有八成把握猜到这白发人的来历。”

    一百二十年前,南陈国朝曾出了一位权势熏天的大宦官,叫宫养年。此人作为北赵帝国潜伏南陈的内线,虽为男身却具女相,长的美若天仙,竟因此深得陈明帝宠信,尤甚于后宫三千。陈明帝为之设下神宫监,授之秉笔掌印之权。朝野上下,谓之内相。这宫养年虽是个阉人,却也是那个时代里天下有数的大宗师之一。

    这位宫寺人在当年,脚踩江湖怀抱庙堂,着实是那个时代里翻云覆雨的大人物。

    当年的南陈,历经七百年风流,九重宫阙中积累下卷藏无数,宫养年天赋出众,悟性奇高。得势后为求长生不老,曾遍览皇家卷藏,创下神宫六绝,南陈神宫监更成为领一时风骚的武道宗门。

    北赵灭南陈,七月起兵,十月止戈。次年三月烽烟尽时,北赵当时已现后劲不足之势,未必就能将文治昌盛,物阜民丰的南陈帝国完全占领。而况且南陈还有名将李飞熊支撑起的西南两千里江山,纵然不能光复山河,偏安一隅还是可以的。正是在宫养年力劝之下才做了献城候。

    而最富传奇色彩的是,这位名噪一时,倾国倾城的大宦官却在陈明帝归顺北赵,完成他的历史使命时,放弃大赵帝国赐予的泼天富贵,以武道大宗师的身份,甘心情愿守着陈明帝平庸三十年,为南陈后主挡住无数来自炎都的明枪暗箭。直至献城候寿终正寝,才开始他之后十年独步踏江湖之旅,入葬剑山,过天刀门,闯古佛宗大禅林,登龙首山会玄门上代祖师,三指定武魁后仍拒不破空飞升,终于引来五雷轰顶之劫。

    一代权阉,江湖巨魁,道消魂散,只留下一个天不可逆的传说。

    神宫监,有六绝,得其一,可移山。得其六,能逆天。

    宫养年道消魂散后,神宫监的绝学并未断了传承。在当年献城候定居的广陵府便有一家广陵派,代代传承神宫监两门绝学,分别是排山掌和破玉拳。叶鲲鹏认为白发人刺杀陈醉用的便是神宫六绝中的破玉拳。

    叶鲲鹏出身天刀门,曾在岭东山门深处随门户中的太上长老学艺多年,除了刀法外,更听过很多故老相传的江湖传闻。对近百年左右的江湖轶事,所闻所知,实非陈醉三人可比。

    陈醉对广陵一派倒是有些印象,当日在吉祥镇惨案发生后,曾在吉祥镇上见到一个姓楚的老王八,后来曹五舅曾说过,那人叫楚景龙,乃是广陵派的大护法,民间江湖中声望颇高,号称西南十大高手之一。一念及此,忽然醒悟,这白发老者若是广陵派或者神宫监出来的,多半就是那人派来杀自己的。想到这儿,心头怒火油然而生。

    楼下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打断了陈醉的思绪。

    红翠轩在凉州城创下偌大名声,又岂会没有点底蕴。酉时楼上闹腾出这么大动静来,早惊动了主事的,却不知出于何故,直到现在才有动静。

    一个女人在外面叫阵,口音极重“兀那贼子,嫖姑娘便嫖姑娘,抓人质砸楼子算哪个回事可是瞧我凉州江湖道上没人了老娘不管你们是哪个城主还是谁的儿子,快把陶老大的儿子和我家灯儿姑娘送出来,否则等衙门的差官到了,今天就叫你们几个臭脚老婆养的个个归西,人人死绝”

    叶斩在西线经营二十多年,江湖官场两相宜,皆是威名远播。什么样的人明知道叶二公子就在楼上,还敢这么讲话

    “这娘们什么来路这是装的哪门子疯卖的哪路的傻”陈醉瞥了叶鲲鹏一眼。心想,这地方是你带老子来的,说是为了见西戎那边过来的探子,闹腾到现在,先是被婵儿抓了个现形,接着又遇上陈师道那奸贼派来的刺客,现在又来了个莫名其妙的娘们儿在外头满嘴喷粪,你若还打算跟老子合作,就把这些破事儿给我解决利索了。

    叶鲲鹏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家里头只安排他到这儿将陈醉要去草原的消息散布出去,至于这个超品杀手和霍明婵的到来完全是神仙局无理手。他也莫名其妙呢。来自广陵的白发高手被他一刀砍了脑袋,这人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还没弄清楚,楼下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活宝。这事儿弄的,真他娘丢人丢到姥姥家了。难怪陈城主的眼神这么不爽。

    叶二公子顶着一头雾水,窝了一肚子火,起身走到门前抬腿就是一脚,当啷一声,门被踢飞,箭似的射向楼下。一个红衣女人旋身而起,单脚一点将门板踩落尘埃。

    陶折桂一见到这娘们儿,顿时如见亲人,嘶声竭力叫道“三姑快救我。”

    “三姑。”陈醉心中一动,抢身一步来到前边,只见楼下站了个荆布钗裙的中年妇人,长的浓眉大眼阔口咧腮,耳边生毛,手粗脚大凶悍异常,却穿了一身大红衣服,涂胭抹脂画了二了吧唧的大浓妆。心中泛疑,江湖传闻褚三娘心毒手狠杀人无数,就是这个德性扬声问道“你就是褚玉红”

    妇人微微愣了一下,对着陈醉怒目而视,点头道“正是你家三姑奶奶反问你是哪个”

    “在下炼锋城主陈醉。”

    “什么在下在上的,还什么锋城主的,就说你叫陈醉不就完了”褚玉红叉腰道“再说你小子明明在三姑奶奶的上面,怎么能叫在下”

    楼子里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

    敢情是个彪呼呼的虎娘们儿。却不知她那心毒手狠的名头是怎么闯下的被吃了一记口头豆腐的小醉哥摸摸鼻子,笑道“你若是褚玉红,我便有件事想问你。”

    褚玉红一指陶折桂和念灯儿,道“想问什么都可以,但你得先放了我大侄子和我楼子里的姑娘。”

    陈醉摊手一笑,道“你这话可真奇了,我什么时候禁锢他们的自由了”说话间往旁边一让,将身后的陶折桂和念灯儿露了出来。意思却是不言自明。

    褚玉红一见陶折桂,顿时雌威大发,跳脚骂道“小兔崽子,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些滚下来让三姑姑抱抱。”陶折桂迟疑的走下楼,被褚玉红一把拉到身后,嘴里不住念叨“小兔崽子,人家神仙打架,你一个小江湖里的小杂鱼跟着掺和什么”转头又对陈醉一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瘆人的笑脸,道“陈城主远道而来,八义帮招呼不周了,我家大哥命我代他向城主问安,家兄身体有恙,不能前来,怠慢之处还请莫怪。”说罢,伏地磕头赔罪。

    这娘们儿转瞬之间仿佛变了一个人。陈醉心中微动,神色不变,笑道“难怪我船到城南却没见到陶老大。”

    褚玉红胖脸微红,叹了口气,道“陈城主还请见谅,实不相瞒,你那大船一到凉州我们就晓得了,从您一脚踏入红翠轩起,消息就递出去了,要对付您的人太多,而且都不是我和陶老大能阻拦的,不怕您见笑,我们甚至连掺和的资格都没有,那白头发老鬼是葛老二带来的,外面还有个白胡子拿长枪的老家伙是我们老七的枪棒师父,都是冲您来的。”

    叶鲲鹏一副沉冤得雪的样子,问道“这么说来,这白发刺客是八义帮老二葛飞带来的”

    褚玉红呸了一口,抱拳道“八义帮褚玉红拜见叶小将军。”又道“您说的没错,不过就有一点不对,就是葛老二那王八蛋已经跟八义帮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了和张泥牛之间的过节跟南边的人勾勾搭搭,奴家和陶老大早看他不顺眼,跟他已经划清界限,他是他,八义帮是八义帮,已没有半点关系。”

    葛飞是稽查司的人,权势还在陶霸之上,稽查司和北军素有嫌隙,她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叶鲲鹏眯眼看着她,问“刚才在楼下为什么装疯卖傻说的什么混话”

    褚玉红一指陶折桂,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倒霉孩子,还以为陈城主对我们有了什么误会,所以才扣下这孩子。”

    陈醉道“原来是为了试探。”

    褚玉红跪的膝盖发酸,见陈醉不让起身便自己站了起来,抱拳道“一面是葛老二那王八蛋,一面是老七那混不吝,两个混账东西的背后都有惹不起的势力托着,奴家跟陶大哥夹在当中,个中为难一言难尽,陈城主大人有大量,还请理解一二。”

    “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前争花魁时,又没阻拦陶少帮主随我登楼”

    褚玉红苦笑道“还不是因为葛老二手下的王八蛋一直暗中盯着奴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倒霉孩子犯傻。”又抱腕道“陈城主,该说的奴家都已经跟您说了,进红翠轩的门儿是您自己的意思,陶老大和奴家避而不见,知而不警确有不是之处,但也请城主理解我们身后毕竟还有八义帮几百口子兄弟和两家老小,您的敌人实在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陈醉抱拳还了一礼,朗声道“难得褚三娘坦言相告,既然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陈某便不追究了,接下来只有一事相问,还请褚三娘能知无不言。”

    褚玉红道“陈城主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我听说你出身无忧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