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暗恨

作品:《覆雪归春

    温桓不缺才识,也不缺晋升的途径。

    能够有机会得到圣上的赏识,自然是再好不过。

    可若是错过了,也不无不可。

    比起总会有机会见到的圣上与温老太爷来说,还是眼前受伤的阿蘅更为重要。

    温桓开口便要拒绝,却被阿蘅拉住了手。

    一时忘记自己掌心还有血迹的阿蘅,顺理成章的将未干透的血痕印在了温桓的手上。

    只是阿蘅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说:“既然先生都已经让人来找你了,阿兄还是跟他们一起去吧,不用担心我的。”

    从来都是阿兄护着她,可她并不想成为阿兄的负累。

    阿蘅想要参加此次聚会,是想着多了解些阿兄平日里的交友范围,也好为将来劝阻阿兄出游做些准备。

    绝不是为了阻拦阿兄的前程。

    “我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初时确实很疼,可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阿蘅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搭在旁边谢淮安的胳膊上,借力站了起来。

    长裙向下低垂遮住了阿蘅的脚尖,更是遮住了她那条受伤的腿。

    除了谢淮安,谁也不知道阿蘅其实依旧疼得很厉害。

    阿蘅往谢淮安身边靠了靠,半边身子都已经压在了谢淮安的胳膊上。

    她紧紧的拽住谢淮安,幸好长长的衣袖遮住了她的手,不至于让旁人瞧见她早已泛白的指节。

    只是委屈了谢淮安。

    应该被她掐的很疼吧!

    阿蘅现在只想快些将温桓给劝走,也好早些给谢淮安道个歉。

    “阿兄当真不用担心我,”阿蘅,“左右我到聚会来也只是为了看看热闹,现在热闹已经看过了,我便直接回去……”

    “别院有杨先生在,他的医术,阿兄你是知道的呀!我一回去便去找他,这样总能让你放心吧!”

    “你就跟谢家兄长他们快些走吧,别让祖父他们等久了!”

    阿蘅边说边朝温桓摆着手。

    她觉得阿兄要是再不离开的话,自己可能就要忍不住下去了。

    一条腿站着,一条腿瘸着,半边身子还都压在了旁人的身上,也是很难以忍受的。

    温桓仔细打量着阿蘅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红晕,唇色虽然淡了些,但瞧上去也还算是适中。

    举手投足间也不见滞碍。

    所以阿蘅应当确实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并不需要太过担心么?

    温桓想不到阿蘅会在他面前说谎。

    只得在阿蘅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半信半疑的跟着谢淮宁他们一起离开了。

    等温桓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阿蘅立刻坚持不下去了。

    整个人都直接歪到了谢淮安的怀里,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这会儿全都落了下来。

    温润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谢淮安下意识的将阿蘅给抱住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姑娘现在肯定是疼哭了。

    谢淮安一手揽着阿蘅,另一只手悄悄的甩了两下,刚才被掐的时间有些久,感觉都已经淤青了。

    留下的元应问与方如玉吃惊的看着瞬间变脸的阿蘅,连声追问着,还道要去将温桓给追回来。

    然后让阿蘅给否决了。

    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我就是有些疼而已,回家让府医给我开些药就足够了,真不用再将阿兄追回来。”

    不是自家的孩子,强制性的要求也就说不出口。

    方如玉与元应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无法拒绝之下,他们便准备同谢淮安一起将阿蘅送回去。

    方如玉原本是想将阿蘅给抱出去的,毕竟以她的力气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阿蘅觉得那样做的话,不就等于在昭告世人,她出了大问题,连走路都走不了。

    那肯定会将阿兄给招回来的。

    可惜元应问是个花花架子,不然阿蘅大可以站在他与方如玉之间,让两人携裹着她走路。

    她的裙子有够长,能够遮住鞋子,就算被提起来,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然而元应问实在是太弱了。

    阿蘅只好将元应问换成了谢淮安,与方如玉一起,三人并排出了院子。

    于阿蘅而言,此举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受伤的做法,然而在外人看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是在段瑜之的眼中。

    他今日自见到阿蘅后,便一直跟在阿蘅的身后。

    眼见着阿蘅与谢淮安同行,看着谢淮安是如何代替了他从前的位置。

    当他跟着阿蘅等人进了猜谜的院子。

    段瑜之也曾试探性的从阿蘅面前路过了许多次,连阿蘅身旁的温桓等人都盯着他看了许久,唯独阿蘅始终不曾注意过他。

    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仿佛就跟不存在似的。

    没有哪一次,他会像这个时候这般的清醒,理智的近乎严苛。

    原来阿蘅先前说的话真的没有掺假。

    仅仅只是因为他没有在阿蘅病重去探望她,所以才会将从前所有的珍重全都抹杀?

    阿蘅明明是那样心软的一个人,见到路边的乞丐,都会于心不忍。

    竟然也会有这样冷漠的时候!

    段瑜之的脸色愈发阴沉,他看着阿蘅半倚在谢淮安的怀里,又与谢淮安一道出了门,心里的怒气越发高涨。

    阿蘅还是那样天真。

    有些事情不是说说就可以了的。

    她以为这样就真的能够和他恩断义绝吗?

    简直就是笑话!

    只要是属于他的东西,在他没有厌倦之前,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夺取。

    段瑜之知道阿蘅最是心软,可一旦生起气来,却是最难哄的。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他想,哪怕花上三年、五年、十年的时间,他总能将阿蘅哄回来的。

    到那时他们可以再来计较现今绝交的事情。

    不过是多花费些功夫,他想要的,总会得到的。

    段瑜之在心中放着狠话,却不知他此刻的眼神有多茫然。

    这世上最让人为难的事情永远不是不曾拥有。

    而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本应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转投了他人的怀抱。

    段瑜之永远不会想到,有些真心一旦破碎后,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更何况,温如故已经用命来给阿蘅证明,他段瑜之是有多么的不可靠,又是多么的狼心狗肺、蛇蝎心肠。

    他的真心啊!

    大约早就已经被那条解开了锁链的獒犬吃了吧!

    没有心的人,是万万不能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