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好大的手笔

作品:《月地云阶录

    白岭山,白岭宗。

    外面已是初春渐暖的季节,但是对于这里却没有任何影响,仍旧是白雪皑皑,寒冷异常。

    一头雪发的展苧云立在小楼二层的廊上,看着浮在白岭宗上空的那根金羽,在阳光的反射下,在白雪的映衬中,那根金色的羽毛显得格外的显眼。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事物吸引了,经常都是盯着一样东西一看就是半天,仿若玉雕,仿若没有了灵魂。这一点站在她侧面每日必来的白慕松是深有体会。

    “嘿,也不知道这帝国皇室是发的什么疯,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随意浮在各处空中,我听说啊,不止是咱们这里,好像整个东圣洲都是这幅景象!”

    白慕松没话找话,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也等于白说,旁边那白发女子压根就不会理他,但是他还是得说啊!这是他们宗主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他这半年多来唯一的任务。每天到这里来跟这名女子“唠嗑”。白慕松必须得给自己找点话说,否则天天对着个冰雕般的人,他怕自己时间长了也会跟她一样抑郁了。

    见女子不说话,白慕松也不介意,反正他也习惯了。想了想又问:“今天可是团圆佳节,我们白岭宗也煮了不少圆团汤,要不要我给你送一碗来?”

    “团圆节?”

    展苧云心中一触,眼角又有泪水滑落。她仍清晰记得去年的团圆节自己刻意早早赶回彩云岛,与徒弟们一起吃圆团汤,那圆团是展飞包的。

    “哎!又来了!”

    白慕松心中一叹不再言语,背着手目注那浮在空中的金羽,呆楞地看着。

    ……

    东土千湖州一处小城中,一名头带斗笠垂纱的女子走进一座小酒楼。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后,叫来店小二随意点了几样饭食。

    当女子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放在桌边,那冷艳清丽的面容瞬吸引了不少周边人们的瞩目。有些多喝了点酒的男子眼中难免闪现贪婪之色,只是当瞧见女子放在桌上的那柄蟒纹剑时,却都又忙收起了那不轨的眼神。因为看得出,不好惹!

    “仙子,您的圆团汤!”

    店小二未上菜前,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圆团汤上来。至于他对女子的称呼,那是对所有这些看起来像修仙者女子的尊称。

    “我好像没点圆团汤!”

    女子疑惑地道。

    店小二连忙解释:“今天是团圆节,我们小店对每桌客人都会送圆团汤,您先趁热喝,暖暖身子,饭菜马上就到。”

    “谢谢!”

    女子感觉心中一暖,少有笑了一下,对店小二出声感谢。

    虽然女子那一笑很美,但店小二可不敢多看,连忙推辞:“不用谢,您慢用。”,然后哈着腰退下了。

    女子拿起碗中白瓷汤勺,搅动着碗里圆滚滚的白色圆团。看着那漂浮起来的热气,仿佛又回到了彩云小筑,小师弟从橱里端着一碗碗煮好的圆团出来,咧着嘴笑,那脸上的白色面粉她不用问也知道,定是调皮的三师妹抹得。

    小师弟没有家人,所以她们每年团圆节都会刻意聚在一起陪他,而她又何尝不是?她也是被师傅收养的,唯一不同的是她知道自己出自哪里,她的父母虽早不在,但是她也有根,就在这座小城。那个现在已经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冉家!

    冉霜婷舀起一勺甜汤送入口中,那汤很甜。碗中蒸腾的水雾中女子嘴角带着微笑,眼中却沁着泪花。

    小酒楼外面响起吵杂的人声,街上的人们纷纷好奇地望着忽然漂浮在小城上空的金色羽毛。小酒楼内也有不少食客好奇地走了出去,以看那新鲜事儿。但是冉霜婷没动,现在已极少有能引起她注意的事了!

    ……

    渭南百药岭,药王堡。

    一名温婉清丽的妇人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碗圆团汤,步上小楼。

    这里是药王堡后面偏僻处的一处小院,很精致,也很冷清。

    “妙妙,吃圆团汤了。”

    二楼露台处,一名与妇人身型相貌非常相似的少女坐在小桌旁,正出神地望着浮在药王堡上空的金羽。听见母亲温柔地呼唤,少女连忙起身,接过母亲手中托盘上的圆团汤,将两碗圆团汤轻放在桌上。母女二人对坐在桌旁,吃那说不出应该是甜还是涩的圆团汤。

    圆团汤本是一家人团圆在一起吃的,在药王堡现在也确实一家人正团圆在一起吃团圆汤,但是却没有她们母女。

    她们不能与家人坐在一桌,是因为女孩的大娘,也就是她父亲的正妻。她的父亲,甚至这药王堡的堡主女孩的爷爷,都怕她的大娘。所以她的大娘不想让她们与他们一起吃,她们便不能和他们同坐一桌。

    “爹他们已在前厅吃了?”

    少女出声问。

    “嗯,他们已在吃了。”

    妇人有些愧疚地应了一声,看了看那浮在空中的金羽,岔开话题道:“我听你爹说那金羽是金翎鸟的尾翎,很珍贵的,也不知道官家把这珍贵的东西浮在空中做什么。”

    “不知道啊!”

    少女搅着碗里的汤,想着心事,忽问道:“娘,爹有没有叫人去临海州问啊?”

    妇人回道:“还没呢,你大娘管得严,说那天火帝国特使府不是咱们这小门小派能打交道的,去了人恐怕连门都进不去,所以就没让人去!”

    少女叹息了一声,她如何不明白这是她大娘怕她们母女攀上天火帝国的关系,影响了她在药王堡的地位。

    “你也别太念着了,小飞那孩子我前几年去你们彩云岛也见过,是个面善的孩子,会吉人天相的!”

    妇人出声劝慰。

    “他若没事,为什么不叫人来说一声啊?金赢认识我,他若让金赢来与我说一声,金赢现在就在临海州他肯定会来的!”

    女孩郁郁地搅着碗里的圆团,却一颗也没吃。

    “你也说那些人说他是天火女皇的儿子,那他也就是天火帝国的皇子,皇子那是多高贵的身份呐!我听人家说帝王家的人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主张的,可能他也有他的苦衷吧!”

    妇人尤在劝她。

    “是啊,他做了皇子了,身边肯定很多美丽的女子。”

    女孩眼神暗淡了下:“也许他已经把我忘了吧!”

    ……

    “不好吃,不好吃,没有小师弟做的好吃!”

    镇东王府,小郡主只吃了一口就把汤勺丢进碗里,赌气不吃了。

    女孩现在看什么都觉不顺眼,抬眼又看见那浮在天空的金羽,便指着对苏靳天道:“哥,那个东西太晃眼啦,你去把它摘下来!”

    镇东王一家现在是坐在庭院里吃圆团,正好可以晒晒暖阳,也正好这刁蛮郡主要是发脾气摔东西的话也能省点儿,因为这半年来镇东王那多年珍藏的珍玩实在损失不少。苏镇东很怀念自己这女儿还在彩云岛的日子啊!

    “摘下来?那可是你姥爷和你大舅特意下旨吩咐不能动的,你想让你哥去蹲大牢啊?”

    苏靳天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他现在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告诉他妹子,事实上当知道那件事后他爹镇东王已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妹子知道,因为怕他这刁蛮的妹子会把整个家都给掀了。

    “臭小飞,烂小飞,当了皇子就有什么了不起?半年多了连个信都不给我!”

    灵珊郡主早在半年前就已知道了展飞还活着而且还当了天火帝国的皇子,毕竟作为东圣帝国最大藩王的女儿,东圣帝国圣皇的外孙女,知道这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女孩从刚开始的高兴,慢慢逐渐就变成了幽怨了,因为半年了,展飞竟然一个信儿都不给她。因此这半年灵珊郡主的小脾气是越来越暴躁,她想去天火帝国找展飞,就如龚攀带兵驻军天火帝国那次,她便吵着要去,但是镇东王不准。

    镇东王也很纠结,按理说自己女儿若能和天火帝国的皇子结合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但是由于玄元子的缘故,这中间情况很微妙。他老丈人也就是天火帝国的圣皇,已严令他不得掺和天火帝国和玄元子的事,那就代表不能让自己女儿和天火帝国的皇子走得太近,所以镇东王也很难办。其实这也是为什么镇东王一直没有找白岭宗麻烦的原因,于这点来看,白岭宗还真该庆幸及时抱上了玄元子这条大腿。

    “好啦,乖女儿,那小子从小就一副欠揍的相,等回头娘去天火帝国揍他一顿,帮你出气!”

    百灵娘娘轩辕灵儿如此劝着她女儿。苏镇东父子只当没听见,那件事他俩可是连轩辕灵儿也瞒着的。因为他们很怕说出来后,到时候拆家的又会多出来一个!

    “妹啊!忘了那男人吧,他已经定亲啦!”

    苏靳天在心中感叹。

    ……

    “嗡!”

    就在苏灵珊还在赌气,刘玉妙还在幽怨,冉霜婷刚吃了半碗圆团,展苧云还在看着金羽发呆时。整个东圣帝国上空三万三千八百根金翎羽同时爆开。

    “我,天火帝国太子叶展飞,在此团圆佳节之日,祝东圣帝国亿万子民福泽安康,东圣帝国与天火帝国永结同好,繁荣共昌!”

    三万三千八百幕如海市蜃楼般的景象覆盖整个东圣洲。亿万百姓看着天空全都惊呆了!

    “史无前例,旷古仅有!”

    这是后来东圣帝国史官对此次事件的描写。

    “小……小飞……”

    白岭宗上,展苧云身子一晃,忙扶住身前的栏栅,看着那突然出现在天幕中的人,眼泪瞬涌而出。

    “啊啊……小飞,他……他他他……他在天上……”

    庭院中,围坐桌旁的一家四口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望着天空。苏灵珊张着小嘴看着天幕中那身着金甲的展飞,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吾师展苧云现囚于凌霄宫玄元子之手!吾立誓,如吾师有任何不测,天火大军必尽屠凌霄宫所有人!如哪派哪宗有参与,亦尽屠!”

    霸气的话语声震云霄,传遍圣洲。

    “原来,原来师傅也没有死!”

    刘玉妙与母亲一起立在露台上,目注空中那再熟悉不过的少年身影,激动的热泪盈眶。

    小城酒楼中,小二端上菜来,却见桌上碗中汤勺还在晃动,而桌边的女子已奔出酒楼。

    “小飞,你还活着!师傅也还活着!”

    冉霜婷自听到空中传来的那熟悉地声音,便即冲了出去,此时满目是泪的她正看着景象里那熟悉的少年。高兴,大半年来她从未如今日这般开心。

    “小师弟他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这是三女此时心中共有的心声。

    “杀!”

    天幕忽然转向百万天火大军,那震撼的场景被三万多幕展现出来,犹如东圣帝国天空中布满了天兵。

    天火城南郊,雪彤等十几名阵法大师额上已见了汗,操控这史无前例的大阵难度实在太大。

    “换!”

    雪彤咬牙再喝。十几人合力再次催动大阵转换折射景象。

    “轰轰轰轰轰轰……”

    一万四千尊虎蹲聚灵炮在军旗令号中作响,密集如雨的聚灵弹倾泻到那座百丈高的大山上。

    东圣帝国各大宗门的人眼看着空中景象中那大山被轰碎,被大山隔开的河流奔腾而下,被引入新的河道,没有人的心能够平静。这就是帝国的威力,那不是随便一门一派所敢轻易挑衅的。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手笔啊!”

    凌霄宫中,玄元子同样在看天空中的景象,气急反笑道:“天火帝国这招不可谓不狠呐!我这大半年的努力竟被她一日尽毁!”

    “传信给白岭宗!”

    玄元子忽朝立在其身后的千重吩咐。

    “是,我马上给白岭宗传信,他们天火帝国以为自己是谁?他不让我们动展苧云我们就不动了?”

    千重一副义愤填膺。

    “告诉他们,展苧云有任何差池,我唯他们是问!”

    “啊……啊?”

    看着甩袖而去的玄元子,千重不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尊上竟然妥协了!

    其实玄元子是真的不能不暂时隐忍,现在的形势再明朗不过了,天火帝国已经和东圣帝国同穿一条裤子,而今日这件事一出所有的东土门派都不会不考虑再和他合作的后果。

    另外展苧云和展飞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了,展飞花如此惊天的代价为了他师傅。那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当年落云宗和展家堡的事肯定大有隐情。另外他玄元子囚禁展家堡唯一的遗孤是为了什么?天火女皇这一招可谓是没直接指出当年的事是他玄元子所为,却胜似指出。

    因此,这展苧云玄元子还真不敢再动。如果现在稍有不慎那损失的可不止是他这半年的努力了,恐怕到时候天火大军真敢杀来东土,而东土皇室会很乐意的看着,甚至可能会出兵配合天火大军除去他玄元子。所以,玄大阴谋家只能忍!

    烟尘散去,巍山不在,大河奔腾而下。景象再次被转点将台。

    天幕中,展飞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这次万里传像。

    “师傅,等我!”

    ……

    白岭宗,白慕松看着那消失的天幕,而那一幕幕景象却还仍如在他的眼前。

    仿若奇迹般的,他身旁那常如冰雕的女子瞬间活了。

    展苧云久久才从空中收回目光,在她的双目中已无迷茫,那句,“师傅,等我!”,仍旧荡在她的耳边,她的心头。

    如寒冬尽去,如枯木再春。彩云仙子只觉现在充满了活力,充满了希望。

    “白长老,请给我来一碗圆团汤!”

    月地云阶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