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静安图书馆，陆宁刚进门便碰到圆剪。

    圆剪“哟”了一声，道：“笑得这么开心，这是娶媳妇了还是发大财了？”

    “师兄说笑了，都不是。”陆宁笑道。

    “跟我做晚课去，今天师父来讲课，你也去听听。”圆剪道。

    “宏开师父不是前天才讲过，怎么又开坛了？”陆宁一怔，旋即问道。

    “估计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圆剪道。“反正你喜欢这些有的没的，去就对了。”

    陆宁听他这么说，果然起了兴趣。到讲法堂，宏开今日讲《陆明经》，法藏中比较冷门的一本，据说当年先天第五圣夜染梦魇，第二日灵感缠身，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洋洋洒洒两万字落纸，后由弟子整理成《陆明经》。

    千百年来许多名人异士将其奉为珍宝，毕生反复研读，因此留下来的关于这本书的注释，字数反而是《陆明经》本身的数百倍还要多。如此一来，对经书各种各样的解读分为七八个流派，令得普通人晕头转脑。陆宁正好也是这头疼的普通人之一，因此听得十分认真。

    讲完几篇经文，到了下课时间，宏开示意幽明、慧极、陆宁、圆登留下，说是有事要宣布。

    陆宁一看留下的这几个人，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宏开开口道：“七日前圣上驾崩，如今太子即位。他是个十全孝子，为纪念先帝，下令天下广缴玄图，以弘扬道法。这次我们几个又要闭关一阵子了。”

    “难得陛下一份孝心，我等自然要鞠躬尽瘁，为陛下尽一份力。”圆登道。

    宏开点了点头，目光忽然落在陆宁身上：“陆宁，最近有没有练习玄图？”

    “每天都有练习。”陆宁连忙答道。

    “画一张我来看看。”宏开一开口，不仅陆宁，其它人都愣了一愣。

    幽明赶紧取出画盒纸张，铺在桌上，陆宁坐下，问道：“师父，画哪一张？”

    宏开随手一指，指住墙上一幅画道：“就这幅《指耕苍穹》。”

    陆宁拿起炭笔，刷刷刷画了起来。这张图陆宁临摹过不少次，不消一个时辰，一幅颇为生动的《指耕苍穹》便出现在桌上。

    圆登叹道：“陆宁师弟的笔力，比两年前进步了好多。”

    “嗯，从画中可以看出，平时没少练功。起码有你幽明慧极师兄六成的功力了。”宏开面露微笑道。“幽明、慧极、圆登、陆宁，为师毕生道法，悉数都讲过了，你们若是有认真听认真思考，也不枉我数十年来的讲授。除此之外，为师在玄图方面，还有一点心得，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就都传给你们。陆宁，你过来。”

    陆宁闻言走到宏开法师跟前，宏开拿起炭笔，不消半个时辰，又画了一幅《笔耕苍穹来》。画毕，回头笑问道：“和你画的有什么区别？”

    陆宁凝神细看片刻，答道：“师父运笔非常流畅，起落笔的次数很少。因此画完，玄图看起来非常圆润飘逸。”说着又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玄图，道：“还有一点，师父画中的人物双目有神，如同活过来一样，堪称点睛之笔。弟子觉得单论这两点，此画就比墙壁上的玄图画得更好。”

    “这就是我的一点小经验啦，线条即是神韵。接下来我会画出三百幅玄图来，题材都取自经书。这三百幅玄图，每幅你们仿出二十份来。我的笔法具体能传下多少，就看你们的天赋和勤奋了。”

    “弟子一定勤加练习。”圆登双掌合十，十分诚恳地道。

    陆宁端详着桌上的画作。说实话，这种飘逸圆润的风格确实讨喜。画中的眼睛更是一绝，十分传神，是值得花时间多加练习的。

    从第二天起，宏开果然每天清晨画一幅玄图，交给陆宁等四个人去临摹，然后挑选出二十份较好的储存起来，待全部画好后上缴京城。

    陆宁的日子因此又充实起来，不仅画功每日都有些进步，在宏开的亲自指点下，对画画的理念也不知不觉上升了一个层次。

    一年时间，悄然过去。

    这天正好是夏至，授课后宏开突然想吃一个窝窝头，等圆登端着小吃走进讲法堂时，老僧人已经紧闭双目，圆寂了。

    料理好师父的后事后，众僧很快推举出圆登成为修行院的住持。圆登本想将位子让给资历更深的慧极幽明，但两人醉心道法，无意俗务，最后无奈，只得接受了这个位置。

    宏开圆寂后的第二个月，玄图终于全部画完，圆登让人将其挑往京城。玄图一事，至此便终于告一段落。

    突然闲下来，陆宁一下子不免有些不适应。

    这天下午，正在院子里歇凉看书，忽然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帽小厮走进来，躬身唱了个诺，道：“请问您是陆宁先生？”

    “噢，怎么了？”陆宁抬头问道。

    “俞总管请你去办公室一趟。”小厮笑道，笑容很是亲切。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好几年没见面了。今天突然找我做什么？”陆宁心里疑惑，跟着小厮来到前院，走进俞总管的办公室。

    几年不见，俞斜桥发了点福，原本双眉如剑，两颊上还有一些硬朗的线条，现在都已消失不见。如今一张银盘脸，表情和蔼可亲，开始有点中年人的味儿。

    陆宁也有不少变化，因为每日白天干体力活，晚上锻炼。因此身材匀称，说不上俊逸，但眼缘还算舒服。

    俞斜桥点点头，颇为满意地笑道：“身上那股土味，总算是去掉了。改天我送你一身好行头，保管让你再俊几分。”

    “谢谢总管，我不用再俊了。”陆宁嘴角没有一丝笑容，不卑不亢地道。

    “哈哈，你还在介意那件事，这都多久过去了。”俞斜桥打了个哈哈，示意陆宁坐下。“这回找你，不是要跟你为难。说起来，对你还有很大的好处。”

    掠夺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