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海风和煦，羊毛毯子似的层云低低地压在水面之上，阳光明亮而不灼人。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劳天诺抬头看了半天，低下头冲陆宁笑道。

    陆宁此时正捧着一张地图，低头凝神阅读着。闻言抬起头道：“矿区有七大矿山，距离这里大概一个多时辰。”

    百帆吃饱了风，正将火龙舟往海外送。

    “顺风都要一个多时辰，看来这矿区也不近。”劳天诺道。

    陆宁指着地图中七个芝麻大小的圆点，手指轻移，停在一个铜板大小的圆点上：“这里是柔山洞。”

    劳天诺见矿区跟柔山洞距离不近，点了点头道：“幸好这两地隔得远。”

    “师兄，我俩好歹也是金丹修士，岂会怕一群乌合之众？”陆宁笑道。

    “能不惹事尽量不惹最好，我们与龙行宗这帮土匪的行事不同。”劳天诺笑道。

    船走了半个时辰，早已过中线。陆宁伸出头往下看去，只见水下一片深蓝。

    平静的海面之下，似乎是无穷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你从未到过海上吧？”劳天诺见状笑道。

    陆宁摇了摇头，劳天诺正待再说，突然和陆宁对视一眼，似乎都察觉到有些异样。

    两人同时将头伸出侧舷，只见远处海面之上，拱起一座座一丈来高的小山。圆润的脊柱如同深秋的麦堆，饱满结实。

    “抓住把手，小心被荡出去。”劳天诺提醒道。

    那山丘飘到近处，陆宁忽然眼前一黑，仿佛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木板横在船底，令人心头一紧。

    咯吱……

    很快水下的船底似乎碰到什么硬物，发出一阵咯吱的响声，接着血腥味扑鼻，海水被染红。正在这时，异变陡生。陆宁只觉屁股一震，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被往上抛去。

    火龙舟猛地往左一摆，差点将两人甩出船去。

    “这是什么？”陆宁惊恐道。

    “东海巨鲸！不用惊慌，它们并不伤人。”陆宁只感觉天旋地转，接着海水如暴雨一般洒落。哗啦啦的水声中隐约传来劳天诺镇定的声音。

    陆宁心里稍定，惊慌过后，好奇地伸出头看去，只见面前一片小山已经钻入水底，似乎害怕了龙舟上的倒刺，这群房屋大小的巨型鲸鱼深深地沉入海底，向海岸北侧游去。

    浑身湿透之下，陆宁也不管不顾，认真打量这七八条大鱼，见它们都是圆身方嘴，虽然行动迟缓，但体型巨大无比，令人望而生寒，不禁啧啧称奇。

    劳天诺抹去脸上的水珠，站在船中央，一只手把住桅杆，看着鲸群远去，道：“看来进入矿区了。听说在沉火砂矿附近，有着许多巨鲸族守护，想来说的就是它们了。”

    “这等异物，若是被咬上一口，只怕我们金丹修士也吃不消。”陆宁道。

    “这可不一定，有专门的海上修仙派。对付海中的猛兽很有一套，跟我们入山狩猎一般。只要学会了技巧，这些巨鲸也不算难缠。”劳天诺道。

    陆宁思绪飘散开来，然而劳天诺没有多谈。火龙舟又飘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一片海水浑浊的区域，肌肤忽感温暖。陆宁知道，矿区到了。

    “底下就是矿区，七大分矿先挖哪一个？”陆宁道。

    两人都没有经验，劳天诺从背囊里取出工具，望着远处天边尽头隐约浮现的一两点白帆，沉吟了半晌：“也不用管这么多，先下去探探吧。”

    说着将锚抛下，定了船身，又将两股缆绳扔进海中。

    脱掉身上衣物后，两人只带着随着断刃，便普通一声往海里钻去。

    陆宁虽然没下过海，但也不是丝毫不通水性。顺着朗声往下爬，只感觉股股热流往脸上扑来，一些浑浊的海水也自地下冒出。

    越往下走越是黑暗，五息之后，四周已如繁星之夜，极为昏暗。不过再往下沉了两息，四周忽然一亮，只见远处地底之下，仿佛灵蛇般流动着一条巨大的岩浆河流。

    岩浆从地底流出，弯弯曲曲在一座平缓的高大土丘上流过一段距离之后，又钻进了地底。两人看不清全貌，只感觉这红河符流动路径似乎遵从某种规律。

    正打量间，一群海水搅动，暗处突然窜出十几条银色鱼儿，往身后掠去之后，接着海水沸腾，成千上万只巴掌大的银鱼组成鱼群，哗啦啦往身后游去。

    缆绳一阵震荡，陆宁连忙抓紧，勉强稳住身形。然而就在这时，两人看见“红河”之上，缓缓浮动着一条黑影。

    那黑影纤长，双手双脚并拢，只用尾巴摆动，推着自己缓缓游弋。鱼群过后，那黑影似乎注意到了两人，转过头来，往这边靠近。

    陆宁心里一紧，转头看劳天诺。劳天诺二话不说从怀里摸出一枚铁肤符贴上，陆宁艺高人胆大，却是不急。待那黑影近了仔细瞧去，原来是一条酷似鳄鱼的海鱼。双足双脚都与鳄鱼相似，只是尾巴仍是鱼尾。

    最奇特的是其头部，一张大嘴占据了整只脑袋的一半，即使紧抿双唇，利齿也犬牙交错地外露在唇角。

    那鳄鱼见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生物悬浮在半空，半是疑惑半是试探地把尾一扫，倏地朝两人奔去，大嘴一张，露出血盆大口往陆宁咬去。

    劳天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灰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因此它下意识地便往陆宁身上咬去。陆宁身子一矮，矫健无比地躲过了这一咬，从腰间拔出短匕，噗地扎进鱼腹之内。

    只觉右侧一阵波动，转头看去，原来鳄鱼受惊，猛地一甩尾巴。劳天诺一个不慎，被其拍离了缆绳，愣神之间往水下掉去。

    那鳄鱼痛楚难当，见状又是大嘴一张，咬住了他的右腿。灰光闪烁下，铁肤符并未失效。陆宁心里大定，他心里大概有个概念，自己结丹之后，肌肤的强度，基本相当于普通人使用铁肤符的强度。

    这时劳天诺醒过神来，也拔出匕首，这一次他头脑清醒，匕首精准地扎入其额头之上。

    鳄鱼狂暴地摆动着身子，在原地翻滚，血液墨入清水般迅速晕染开去。

    劳天诺重新攀住缆绳，一番激战之下，他气息即将耗尽，当即双手摆动，往海面爬去。

    那鳄鱼身中两刀，额头还带着刀把，翻滚了一阵之后无力地朝土丘之上坠去。好巧不巧，正好落入“红河”之内，登时如同鲜肉入滚油，滋滋滋浓烟冒个不停。

    一副成人大小的躯壳，眨眼间只剩下几根淡灰色的骨头，慢慢沉入岩浆之内。

    两人愣了一下，马上发现又有两条鳄鱼靠近，当即不再犹豫，手足并用，上到了水面之上。

    “呼……”陆宁长舒一口气。“这挖矿的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经过先天灵气的滋养，陆宁估算自己大概可以闭气一刻钟左右。此时虽然只过去大半刻钟，但两人也未曾取到过矿石。

    也就是说，即使两人是结丹修士，在这里采矿，也不是容易的事。

    “那畜生的牙齿，我不用铁肤符绝对撑不住。”劳天诺皱起眉头道。

    “下去一次就消耗一枚铁肤符，成本着实不小。”陆宁道。“若是有黑铁炼体士来此，只怕事半功倍。”

    “黑铁炼体士没有先天之气灌注，他们憋气时间太短，未必比我们强的。”劳天诺摇头道。

    掠夺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