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和劳天诺正有此意，此时风向没变，两人便收了帆，划着桨跟在严芷的船后，往岸上而去。

    渔村在码头南边三十多里的凹地里，凹地边缘是一片茂密的大山，山坡上建着一栋栋木质小屋。

    黄耿硕与严芷的家在右侧山坡第三间屋子，大门上画着两条形状简单，但既有韵律的海鱼。院子里养着些花花草草。

    陆宁和劳天诺在花墙前的石桌上坐下，黄耿硕与严芷则进屋去了，忙活了半天，端来一碟石头蟹，一大盆海虾和一坛酒来。

    四人吃喝了一阵，黄耿硕好奇，问起两人的来历，以及如何取到这上品的沉火砂矿。陆宁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细说出来，只是将两人是结丹修士这一节隐去。

    “原来如此，看来陆兄在炼体上，功夫十分深厚。”黄耿硕恍然道，面色一松，似乎解开了一个莫大的疑惑。

    “难道黄兄不是如此挖矿的？”陆宁道。

    “我们都是在矿脉旁的淤泥里挖掘，掘到一些矿脉上蜕下来的废壳，收集起来卖出去。这矿区之上，有着食人鳄镇守，一旦有人动矿脉本身，这些巨鳄便会伤人。刚发现矿脉那会儿，经常有人盗矿脉本身，最后基本都被巨鳄族吃了个干净。”黄耿硕道。

    陆宁不解道：“这里并不是不毛之地，那些结丹上仙，为什么不派人来诛杀食人鳄，占据矿脉？”

    黄耿硕看了眼严芷。严芷微微一笑：“劳兄与严兄不是等闲之人，用不着隐晦什么。”

    “不知是什么原因，这片矿区实际上属于流沙组，天南三大派并未插手。”黄耿硕道。

    “这人居然知道天南三大派。”陆宁暗暗称奇，只听他又道：“柔然洞内的飞鲨帮，便是这片矿区的管理人。凡是租借火龙舟采矿的，采出的矿石必须卖给飞鲨帮，也就是说，我们这些矿民，其实是在他们手下干事。两位回去码头之后，便会有人来买你们身上的矿石。”

    “所以那巨鳄族便是飞鲨帮养的？”陆宁道。

    “巨鳄乃是自然而生，早在矿脉发生之前就已存在。”黄耿硕道。“不过这些畜生倒是无意之中成了飞鲨帮的看护。流沙组若是要大量矿石，自会组织人下海。”

    “平时矿民取上来的矿渣，要强迫卖给飞鲨帮，便是流沙组给飞鲨帮的管理酬金？”劳天诺若有所思地道。

    “正是，沉火砂是上仙们炼器的佳品，龙行宗与金庆宗都有大量需求。因此只是一些矿渣，也足以飞鲨帮吃香喝辣了。”黄耿硕点头道。

    陆宁算是明白了来龙去脉，暗想原来自己用刀割那“管道”，原来是违规操作。

    “陆兄只怕动了矿脉本体吧？”严芷心直口快，直接问出了口。

    此话一出，黄耿硕立即色变，诧异地看着严芷。

    严芷看着丈夫淡淡一笑：“这上品沉火砂本就只有动了矿脉才能得到，有什么好奇怪的。”

    黄耿硕苦笑道：“这么一说，泄露出去，只怕给陆兄和劳兄惹上麻烦。”

    “两位还是轻易不要示人好。”严芷笑道。

    “多谢两位提醒。”陆宁笑着拱了拱手。

    “我们量需要大量的沉火砂，今天起，你们手中的沉火砂都卖给我如何？”劳天诺开门见山地道。

    “飞鲨帮每个月都有定额，必须交够足量的矿渣。再无剩余授予两位了。”严芷摇头道。

    “我看你们对三大派如此熟悉，想必也是修仙之人罢？”劳天诺道。

    严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飞鲨帮买你们的东西一定用的金银，我用灵石买如何？”劳天诺此话一出，陆宁明显感觉到严芷身子如同弓弦一般，瞬间绷紧。

    “飞鲨帮盯得紧，实在再没有余粮。”严芷微微一笑，放松了下来。

    “十斤矿渣一枚灵石。若是劳兄愿意接受，我能供货。”黄耿硕道。

    严芷斥道：“耿硕！瞎说什么？”

    黄耿硕不以为然，并不理会她：“我知道也有各大派的人来秘密收购，价钱一般是九斤半矿渣一枚灵石。我看两位兄台顺眼，多给你半斤。”

    劳天诺觉得有些意思，他看着严芷愠怒的脸色，笑道：“这多出的十斤矿渣，哪里来？”

    “每天多挖一点……”黄耿硕话说到一半，严芷立马打断道：“我不准，你也不顾自己的身体。”

    陆宁见黄耿硕黝黑健康的皮肤之下，偶尔闪过一丝苍白，若不是他结丹之后感知敏锐度提升很大，还发现不了，于是问道：“莫非黄兄身上有伤？”

    “采矿要经常下海憋气，日子长了，对身体还是有些损伤，尤其我们其实不是海边生长的人。”严芷道。

    “内人其实是修仙之士，多年来一直进境甚微，只靠平日里采些矿渣卖了买聚气符，踟蹰前行。”黄耿硕忍耐不住地脸色一黯，随即转头温柔一笑，闭嘴不再说了。

    严芷狠狠瞪了他一眼，被他脸上柔色一冲，瞬间又软化下来，终究有些感性，眼眶微红，泪水在睫毛下打转：“不行，不能再加量了。”

    劳天诺从怀中摸出一只木瓶，放在桌上道：“里面有十枚培元固本的丹药，你服下试试看有没有效。我是真心想跟你做这笔生意，但是性命可贵，如果药物无效，你丈夫想做我也不会答应。”

    严芷闻言，豁地站起身，一揖到地。

    这一揖，却是修仙者的礼。

    当晚月明风凉，严芷在客房铺了两张单人床，让两人睡下。次日陆宁和劳天诺仍然去矿区之内，继续挖矿。

    这一次，巡逻的已经是三条巨鳄。陆宁又是被一番撕咬后才得以脱身，上岸时铁肤符效力尽失，化为一张普通纸片，随海潮漂离了火龙舟。

    他因仗着皮肤坚韧，出门时只带了十张铁肤符，加上劳天诺身上二十张，足够用一个月。剩下两个多月的用量，就必须去城里补购了。

    然而第三天发生的事情，却令陆宁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两名身穿绿袍，胸口绣着一只狰狞白鲨的凶恶汉子，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傍晚时分，四人正在吃饭，严芷见状，连忙把陆宁身上的矿石全部收走藏好，塞给他一大把矿渣。

    原来码头见陆宁租的船几天不回港，正派人来查。

    两个飞鲨帮人找到陆宁和劳天诺，先是罚了两人一半的收成。严芷和黄耿硕收留两人，也被罚了一斤矿渣。

    两人走后，严芷方才松了口气。陆宁面带歉疚地道：“连累二位了。”

    “哪里。”严芷被罚了一斤矿渣，却仍是满脸喜色。“正要说到这，夫君服下了三颗药丸，咳血的病症已经轻了好多。”

    “既然有效，服下十颗后，黄兄身上的内伤应该能够痊愈。”劳天诺道。

    “那么七天之后，我便开始加大工作量了。”黄耿硕道。

    “急什么。”严芷嗔道。

    “宜早不宜迟。”陆宁笑道。

    掠夺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