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只静止了片刻，尸骸的手指在虚空中勾画起来，白光闪动，一枚玄奥艰深、线条极其密集的符文缓缓呈现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他居然能把吸符当剑符画！”陆宁瞠目结舌，瞳孔微微颤抖，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正在这时，白光陡然大盛，接着一黯，破碎开来。

    尸骸脸上古井无波，眼神平静地重新起笔。那眼中闪亮的自信，以及指尖的稳定与悠然，隐然透着一股宗师风范。

    噗！

    吸符再次破灭！

    然而随着一次次碎裂，符文的完整度也从十分之一，变成九分之一，变成八分之一……

    经过十几次碎裂后，尸骸突然化指为爪，轻轻一抓，那脸盆大小的吸符陡然缩小至巴掌大小，在其控制之下，紧紧贴在小腹上。

    “好手段。”陆宁不由得由衷赞叹，心里几乎已经肯定，这人落难前，绝对是个段位还不错的符师。

    “我以未被毒丹侵蚀之自然灵气吸入丹田，迅速筛除其中毒气，凝聚少量精纯法力，画出了此符，不用多久，毒气便会尽数祛除。你有没有办法带我上这岩壁，去一处无毒气的所在？”画完吸符后，尸骸缓缓睁开眼皮，浑浊的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清明。

    “山顶有我的仇家，此人只怕是青铜炼体，我们上去只有死路一条。”陆宁摇头道。

    “不必上到顶端，我记得最上面的一部分没有毒气，攀附在岩壁上让我恢复法力即可。”尸骸道。

    “这个没有问题。”陆宁道。

    尸骸每次画吸符，陆宁都有一种心里滴血的感觉，合着之前那些符纸蘸料钱全白费了。

    “符师就是省钱。”陆宁暗自羡慕，自己在画画上有点天赋，或许也可以成为符师？

    尸骸没有注意到陆宁怪异的眼神，十余日后，正是傍晚时分，两人吃完晚饭后，尸骸忽然抬起头，指了指头顶道：“上去罢。”

    陆宁起身将他背在背上，走到石壁前，双手成爪状，波地插入岩壁之内，壁虎般往崖顶爬去。

    尸骸吃了十几天供应充足的螃蟹，身躯已经圆润了一些，皮下起码有了一丝肉色，挂在陆宁背上，终于没有骨架的既视感。

    陆宁一路往上爬，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从白雾之中钻出。抬头看去，此时已经可以看见崖顶，大概不到百丈的距离。

    “这里可以了。”尸骸突然道。

    陆宁闻言，钢筋般的手指在岩壁上一阵撕扯，挖出两个落脚的坑洞来，随即双脚踏落其上，身子紧紧附着在岩壁。

    此时落日西斜，将脚下蒸腾的白雾染得一片血红，犹如在牛奶里倒入一盆鲜血。陆宁觉得背后安静了一阵，扭过头看去，只见尸骸眺望远方，怔怔出神，两行热泪挂在眼眶之下。

    “重见天日的感觉怎么样？”陆宁笑道。

    “还不错。”尸骸咧嘴一笑。

    嗡……

    四周天地灵气忽然颤动，在尸骸周身形成一个几乎肉眼可见的旋涡，往他丹田内一扎而去。

    “他刚刚全部驱散毒气，体内灵气应该十分稀薄，怎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体会过法力失而复得的陆宁知道在丹田内金丹破碎、灵气不足的情况下，快速恢复法力有多么缓慢，因此骇然莫名。“看来此人对灵气的控制已经达到一种我无法想象的地步。”

    陆宁已经将他当作化神修士看待，一个化神期的符师，意味着什么。陆宁心里的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跟他套上近乎。

    崖壁前的灵气流持续了一天一夜，越到后面，旋涡越是浓稠，最后甚至达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好在陆宁已修炼至黑铁，虽觉疲惫，倒还不至于支撑不住。到得第二天黄昏，旋涡忽然消散，清风徐徐，崖壁之上终于再次恢复平静。

    然而陆宁知道，此时尸骸丹田之内只怕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落日西沉，明月高悬，将近子时左右，尸骸终于双眼一睁而开，微微一笑道：“我好了。”

    “前辈实力恢复，比我快多了。”陆宁此时已自己改成了尊称。

    尸骸微微一笑道：“你叫我阳真人即可。”说着右手一挥，几乎是眨眼之间便结出一枚吸符，贴在小腹之上。

    “这是为何？”陆宁不解。

    “将毒气阻隔在丹田之外。”阳真人道。“下去罢。”

    等下到谷底时，已是后半夜，陆宁用月亮剑将大树砍下，与阳真人一起造出一艘简易的木船来。

    “说实话，这怪湖对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如还是从山顶离去为好。”阳真人道。

    “从山顶走不过去的，这苦橘派的宗门到处都是眼线。”陆宁摇头道。“除非您能打过青铜炼体。”

    “虽然我已恢复实力，却并不是青铜炼体的对手。”阳真人摇头道。

    “看来他是半神境界了。”陆宁心里恍然。“那这湖中之蟹如何应对？”

    “明日看着便是，我自有道理。”阳真人道。

    他恢复法力之后，整个人的自信似也回到身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儒雅的自信力，若不是身形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几乎可以称得上潇洒俊逸四个字。

    凡食肉之物，必生残暴之性，凡残暴之物，必有其王。

    这句话放在紫红巨蟹身上同样适用，次日黄昏，蟹群刚上岸，阳真人忽然拔出头上的木簪，贴着石壁往右侧走去。

    转过一个弯，白雾开出，只见一只水缸般巨大的紫红巨蟹爬在凸起的碎石上，两把大到吓人、几有腿根粗细的巨型钳子举在空中，面对湖边群蟹，宛如正在监工的包头。

    那巨蟹见到两之异物靠近，蓦地转过身子，警惕地瞪着两人。

    阳真人撕下小腹处的吸符，将木簪随手一抛，登时化作一根木钎，三尺来长，咻地打在巨蟹背壳之上。

    硬壳撕裂，沁出许多紫红色蟹肉来。那巨蟹受激，盛怒之下八条腿化作残影，一溜烟冲过来，两把巨钳威势迫人，当头剪来。

    木剑连闪，只两下，便将它两只巨钳卸下，接着又是一剑，从它口鼻之中刺入。

    此时蟹潮已退，阳真人将木剑收起，重新盘起头发插好，指着远处的木舟道：“剃掉腿，将身子与钳子抱上船罢。记住别把蟹汁弄撒了。”

    陆宁虽不解其意，依旧还是照做了。小舟驮着两人一蟹，在陆宁划桨之下，颤颤悠悠往湖心驶去。

    掠夺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