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让她先冷静一下。”陆哲知道刚恢复记忆的苏绵还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拍了拍顾知行的肩膀。

    两人沉默的出了寝殿，顾知行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可周身的气息和那冰冷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陆哲叹了一口气，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若是之前几次，苏绵就算恢复记忆之后跑回北元，顾知行也会暗中派人保护，然后等到苏绵下次失忆，她会毫无意外的回来继续做她的奸细。

    可是这回……连她还有没有命回北元都难说。

    “她已经想起来了。”陆哲沉声道。

    顾知行目光闪烁了一瞬，低低的应了一声：“嗯，”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若是同之前一样想要离开……”

    “不可能。”顾知行低声打断了陆哲的话。

    若是之前，他可以任由苏绵折腾，只要她高兴。

    可是现在……自己一定会以她的身体状况优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就这么把人放回北元！

    陆哲却觉得有些不放心，顿了顿，他这才开口道：“她这次的记忆恢复的比以往都早，现在定然心里全都是你杀了苏煜的画面，你若是硬要拦着她，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顾知行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知行想也不想的，他便斩钉截铁的开口说：“若是真的拦不住，那我就陪她一起回北元，她的身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阴冷，眼底也涌上一丝嗜血的光芒：“既然是要全世界给阿绵陪葬，我不介意从北元开始。”

    “顾知行，你疯了吗？”陆哲被吓了一跳，连尊称也顾不得了。

    “疯了？”顾知行竟然勾了勾唇角：“没有阿绵，我疯了又如何？这世间又还有何值得我留恋？反正全都比不上阿绵，阿绵又一直对着世间万物喜欢的很，倒不如索性全去给我的阿绵陪葬，她一定会很开心……”

    他的表情平淡，用最自然的语气，说着让人遍体生寒的话。

    似乎这世界上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草芥。

    “陆哲，你不会阻拦我吧？”顾知行说罢，缓缓扭头看着陆哲，似笑非笑，眼底却一丝光亮也无。

    他的神色莫名就让陆哲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眼前的人周身的气息像是刚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又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两种气质诡异的结合在一起，已然不是狂傲两个字能形容的。

    陆哲把手中的折扇捏的死紧，没有说话，他清楚的很，顾知行说得出，便做得到，他心底隐隐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不断的冲刷着大脑。

    自己是不是对之前的形式预估错误了？

    他之前还以为顾知行是为了苏绵才会有这不怕麻烦，什么事情都敢惹的性子，只要苏绵消失了，他就会有所改观。

    可是现在看来……

    竟是苏绵的存在一直在压制着顾知行随时可能会暴走的情绪？

    怪不得……怪不得在得知苏绵的身体状况以后，他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原来他是早就做好了让全世界都为苏绵陪葬的打算！

    若是苏绵真的不在了，那势必会天下大乱！

    顾知行若是想毁掉什么，又有谁能拦得住？如果只有苏绵才能压制住他的话，那苏绵可万万不能死！

    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把那件事情说出来了。

    陆哲在心底挣扎了好一会儿，脸色的神色绷了起来，咬了咬牙看着顾知行：“王爷，我有一事说明。”

    走神的顾知行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的问道：“何事？”

    “我或许知道，苏绵的身体究竟为何和虚弱至此……”

    “你说什么？”顾知行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表情。

    话已出口，陆哲便继续往下讲：“我前些时日调查到了一些关于苏绵的消息……”

    “苏绵一直在苏柔的控制下服用一些药物，不知道是做何用处，我猜着兴许是和苏绵反复失忆有关，但还未调查清楚。”

    陆哲故意没有把话说的太全，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知行的表情，这才继续往下说道：“眼下太医说苏绵内腑脏过耗，说不定便与那药物有关，那应当是一种慢性毒药，既然是毒药，那苏柔那边，就或许有解药，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听完陆哲的话，顾知行眼中陡然酝酿起风暴，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陆哲不会骗自己。

    若这些年以来阿绵的异常都是由苏柔，那个北元的大公主，阿绵所谓的姐姐一手造成的，那便更不能让她在恢复记忆之后就这么回去！

    “苏——柔！”顾知行的语气阴冷，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郁，若真是苏柔害的他的阿绵这般痛苦，那他便要这些痛苦都百倍千倍的还回她身上！

    ……

    房间内，苏绵抱着膝盖靠坐在墙角，半天都没有动作，只觉得脑海中乱糟糟的。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我明明已经想要躲顾知行躲得远远的……

    大片大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苏绵的眼神中一片茫然。

    对了！是苏柔！

    是苏柔把我送来的！

    可是我明明已经拒绝了，为什么后来又会答应？

    难道这才是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苏绵骤然恢复记忆的大脑还有些混乱，她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会为何一次一次的失忆，又一次一次的自愿被送来顾知行的身边。

    明明他是骗了自己，又亲手杀了自己最宠爱的弟弟的人……

    不行！要离开！

    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回北元再想也不迟！

    苏绵刚睡醒的身子还有些软绵绵的，她勉强打起了些精神，立刻便说一不二的翻身下床，然后……

    她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嘶——好痛……”苏绵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她伸手揉了揉自己被摔的有些发红的膝盖。

    就算睡了这么多天没怎么吃东西，我也不应该这么点力气都没有吧？

    我这身体到底怎么了？

    苏绵眼神中划过一丝不解，她撑着床边站了起来。

    “吱——”外厅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响动。

    男人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没过多久，顾知行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苏绵的眼前。

    “你要去哪？”顾知行看着苏绵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床，下意识的就要上前。

    苏绵的神色下意识的绷得紧紧的，后退了一步，眼底满是慌乱：“关你什么事！”

    她不但记起了苏煜被顾知行杀害，也记得这几年以来顾知行对自己就将是如何耐心的照顾和有些过分的宠溺。

    人心都是肉长的，若说想到顾知行这些年来对自己做的事情苏绵没有丝毫动容，她自己都不会相信。

    可是一想到苏煜，她的眼神就又变得冰冷了起来。

    顾知行看着她瞪着自己的样子，他的眼神顿时划过一抹无奈，却没有再继续向前：“我只是想问问你，身体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还想睡吗？”

    经他这么一提，苏绵才发觉此刻自己丝毫困倦也无，只是有些疲惫，却也不想就这么乖乖的回答他的问题。

    苏绵犹豫了一瞬，这才语气冷硬的开口道：“关你什么事！”

    “这句刚才已经说过了。”顾知行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我……”苏绵一时间有些语塞。

    苏绵看到他脸上的笑意，她莫名的就有些走神，就在前几日，这个人还在床边喂我喝药，再往前数些日子，还带着我一起去赏花……

    等等，我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些什么，苏绵猛的一怔：“我不想看到你。”

    她怕顾知行继续待在这里会影响自己的心绪，她扭过了头去，反正我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回北元的事情也还要好好的计划一下，但是顾知行绝对不可以在我眼前乱晃！

    “好，我可以走，但是阿绵要答应我，按时吃药，并且让知画来照顾你。”顾知行站在苏绵几步开外的地方，与其温柔的同她商量。

    苏绵知道若是自己不答应的话，按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就这么离开，她只好沉默的点了点头。

    室内寂静了半晌，她这才听到了顾知行的脚步声重新响起，逐渐消失在了殿外。

    苏绵猛的松了一口气，她有些脱力的坐回到了床上。

    如同之前一样铺天盖地的睡意的猛的袭来，苏绵来不及细想，她便重新躺回到床上，没过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书房内，顾知行沉着脸站在中央，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陆哲与他并肩而立，开口劝道：“王爷，我们与北元没有任何明面上的恩怨，若是此时贸然出兵攻打，恐怕有些不妥，皇上那边……”

    “那又如何？”顾知行不屑一顾，满脸皆是森然的冷意：“敢向阿绵下手，那便要做好接受代价的准备！”

    陆哲被噎了回去，不再说话，心底却有些打鼓。

    老天爷啊，顾知行暴走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可若是真的打起来，定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向来都是自己拿主意，任何人都不要想动摇半分。

    若说谁有这个能力改变他的主意，那便只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