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绵知道，祁子瑜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她心脏紧缩着，酸涩难过得厉害，总想保证点什么，却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犹豫片刻后，苏绵还是轻声说：“你放心，刘策不仅是你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他做过那么多的错事，不可能一辈子露不出马脚，只要让我们抓住一点机会，绝对不会再放过他。”

    苏绵似乎看见祁子瑜轻轻勾唇笑了，可是那个弧度实在太小了，接着她听见祁子瑜有气无力的声音：“三公主，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隔了那么久，再一次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苏绵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神色却不自觉柔软了下来。

    祁子瑜用北元的称呼在叫她，恐怕所求之事，也跟北元有关了。

    这次苏绵没有太多的顾虑和犹豫，直接道：“有什么话你说，如果能帮上你，我一定会尽力。”

    祁子瑜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放松语气轻声道：“我的家人都在苏柔手里，她知道行动失败就派人来刺杀我，如果现在知道我没死，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祁子瑜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必死无疑了。

    当大夫说他伤口上有毒，命不久矣治不了的事情，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

    苏绵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飞快接了一句：“你想让我保护你的家人？”

    祁子瑜艰难地点头，轻声道：“我知道现在这么要求你，太过分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要不是她用我的家人威胁我，我也不会做这些事情的，苏柔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做任何事情都要求万无一失，如今我破坏了她的计划和安排，她自然不会放过我的家人，我死了是罪有应得，可是他们是无辜的。”

    他真的太累了，一番话说到最后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快要听不清了。

    苏绵心底一酸，这次彻底没什么犹豫了，直接道：“我答应你，我会帮你护住你的家人，只不过你也知道苏柔睚眦必报，恐怕你的家人以后没办法继续在北元生活了。”

    如果苏绵插手，苏柔肯定会更生气的，要是他们继续留在北元，一定会被苏柔报复。

    祁子瑜微微闭上眼睛，就当点头同意了，哑着声音说：“能活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背井离乡的活着也好比就此殒命的强。”

    得到苏绵的保证后，就像是一直撑着祁子瑜坚持的动力没了那般，他被彻底掏空了力气。永久地闭上了眼睛。

    顾知行伸手捂住苏绵的眼，将她的脑袋带到自己怀里来，叹息道：“绵绵，如果你想的话，我会厚葬他。”

    他知道，哪怕祁子瑜做过一些恶心的事，苏绵也不会忍心对方曝尸荒。

    可此刻，苏绵却是犹豫了。

    她皱着眉靠在顾知行怀里，过了很久才轻声说：“我自然是想让祁子瑜能够被安置好，毕竟他做过的错事已经得到了惩罚，可是这样，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苏绵很清楚，如果现在他们帮了祁子瑜，那么刘策和苏柔，都会很快知道祁子瑜就是被他们救走的。

    到时候刘策心虚，恐怕会一直纠缠着这件事不放，甚至可以反咬一口，说苏绵和顾知行里通外国，故意救下通缉犯。

    到时候，哪怕顾昭想护着他们，恐怕也有些困难了。

    顾知行却坚持说：“绵绵，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只要遵从你自己的本心就好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苏绵心底一暖，脸色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很清楚，顾知行从来不是一个随意保证的人，只要他说了，那么以后就肯定能做到。

    所以她就放心把处理祁子瑜后事的事情交给顾知行，又追问顾知行接下来的行动：“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刘策胆大包天居然敢跟北元里通外和，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动制止他。恐怕他会更加肆无忌惮，到时候恐会给西圣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苏绵心里其实也是矛盾挣扎过的，一方面是她长大的故土，一方面是一直信任她，给她机会施展拳脚的西圣。

    她也曾迷茫过不知道该帮谁，考虑后的结果是，苏绵决定站在有理的一边，现在明显是苏柔做错事了，还想取她的性命，苏绵自然不会继续容忍下去。

    顾知行脸色同样很凝重，他伸手揉了揉苏绵的头发，这才无奈道：“绵绵，虽然我很想让你不要担心这些事情，可是目前看来，这是不可能了，因为我也还在犹豫和思考应该怎么办才能两全其美。”

    苏绵皱着眉看着他，明显有些没太听懂。

    顾知行也就继续解释道：“皇上现在其实是没有那么信任我的，之前他怀疑我功高盖主，后面因为你的感化，虽然这怀疑消散了一下，可不代表完全没有了。”

    顾知行很清楚，顾昭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

    加上刚当上皇上的时候，就一直是顾知行在辅佐他。

    就算现在顾知行已经逐渐放权，却依旧有一部分朝臣是站在他这边的，这也是顾昭忌惮和猜测顾知行的地方。

    苏绵脸色无奈，却也无可奈何，摇头轻声说：“要想一朝一夕获取他的信任，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皇上他真的就是小孩子心性，很容易被有心之人蛊惑，刘策恐怕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主动服软，讨得皇上欢心。”

    所以哪怕现在苏绵尽力想让顾昭树立自己的想法，不被他人蛊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知行赞同地点点头，神色越发凝重了：“皇上心里在我和刘策之间，他是倾向于更信任刘策的。”

    提到这个，顾知行多少有些无奈和心酸。

    可是这就是事实，所以他放低了语气，轻声说：“现在的情况就是，刘策虽然做错了事，也惹皇上怀疑了，可是刘策依旧是皇上想去信任的丞相，相互比较下来，如果我这个时候采取手段针对刘策的话，皇上一定会对我更加防备的。”

    现状对他们是很不利的。

    苏绵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祁子瑜的眼神越发困顿和忧伤了起来，语气充满了无奈：“所以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顾知行不想让苏绵一直担心，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只是不能短时间把刘策拉下来，至于做一些事倒是可以的，刘策现在肯定很心慌，知道祁子瑜被我们救了，他一定会在意祁子瑜跟我们说了什么，所以现在我们应该比他更沉得住气。”

    苏绵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慢慢明白了顾知行的意思，飞快说：“你是想让刘策自己猜测和怀疑的情况下，因为沉不住气，主动犯错？”

    顾知行赞赏地看了苏绵一眼，点头：“对，如果刘策真沉住了气，什么都没做，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皇上也不会怀疑什么。”

    苏绵心情总算放松了不少，没刚才那么紧绷和在意了，此刻语气也放松了下来：“好，先处理祁子瑜的后事吧，刘策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他再跟北元有合作，就真是自投罗网了。”

    接下来，顾知行吩咐人处理了祁子瑜的事情。

    苏绵写了封信，送回北元能够信任的人手里，要他们帮忙解救祁子瑜的家人。

    苏柔的人因为一直没找到祁子瑜，所以还不敢报告苏柔说计划失败，加上罗旭不在身边，苏柔很多消息来得不够准确。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祁子瑜被苏绵带走了，知道派去看守祁子瑜家人的属下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回来禀报：“长公主，是我们疏忽大意了。”

    苏柔气得脸都扭曲了，手中的毛笔被她生生折断，表情狰狞：“肯定是苏绵！除了她，还能有谁要跟我过不去，倒是我太小瞧她了，还以为她现在还蒙在鼓里，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折磨快采取行动！”

    这么多年，苏柔始终是考不上苏绵的，所以也从没把她当成一个对手。

    她一直是觉得苏绵不值得她浪费精力的，每次针对苏绵仅仅只是因为嫉妒。

    可是现在，苏柔突然意识到，或许是她太轻敌了，导致现在轻易被苏绵截胡。

    苏柔深吸口气，慢慢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过了很久才重重质问：“有看见他们往那个方向离开了吗？派人继续追过去，祁子瑜肯定还没死，如果他在苏绵手上，我还能有什么胜算？”

    属下被她浑身的戾气吓得大气不敢出，撑着一身的伤跪在地上，语气轻得几乎要听不见了：“我们伤亡惨重，加上来的那些人实在太狡猾了，我们的人……追了一半，跟丢了。”

    以为底气不足，他说这话的时候说到一半，语气完全压低了，脸色惶恐。

    苏柔脸色更是难看，牙关紧紧咬着，面目甚至有些恐怖：“很好，没想到苏绵在北元，还能有这么一批有本事的人在，而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苏柔一直以为，整个北元甚至包括未来皇上苏煜都在她掌控之中，可如今居然被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救走了。

    这让她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