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初生牛犊

作品:《农门茶香远

    见没有回应,顾青竹侧身拿茶盏,想喝口茶,说了这些话,嗓子都干了。

    而底下的婆子只当她要像卢氏一般,端茶示意结束今日的回禀,急忙就有人站出来说:“少夫人,奴婢还有话说。”

    顾青竹托着茶盏点点头。

    张婆子陪着笑脸道:“十来天前,夫人允了花婆子家的大栓,娶在园子里侍弄花草的二巧,昨儿花婆子给我送了喜帖子,说是二月十二办喜事,她是咱府里的老人,二巧父兄也都跟着老爷二爷在外头跑腿,按惯例,家生子成亲合该赏钱的,我就是问问少夫人,这赏钱几时给,给多少?”

    “这前后还没有一个月,怎的就成亲了?”顾青竹有些惊讶道。

    张婆子拍了下巴掌笑道:“哎呦,少夫人,您有所不知,咱底下人没那么多讲究,既相中了,也没必要耗着,早些成婚,说不定年底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顾青竹抿了口茶道:“既如此,就按规矩办吧,大栓和二巧两家都在府里效力,每家各封二十两喜钱,待会儿,等茯苓姐姐开好单子,盖了夫人的印鉴,你明儿就能到账房支取了。”

    赵婆子喜笑颜开地行礼:“嗳,奴婢代他们两家谢谢少夫人的赏!”

    等她退下,管府里火烛、桐油、炭柴、帐幔等杂物的魏婆子谄媚地说:“少夫人可真是菩萨心肠,连底下这些个丫头小子都照顾得好好的。”

    顾青竹一听她这话,有些反感,难道她没照顾什么身边重要的人吗?

    魏婆子见顾青竹不说话,只当她面皮薄,禁不住她这么夸,遂说道:“昨儿,老爷吩咐我把浣纱院里里外外都换了一遍,帐幔,窗幔刚巧够,只是蒙窗户的碧云纱差不少,只勉强换了大厅内室,其他的还请少夫人拨了钱款再去买些。”

    顾青竹微微蹙眉,不耻下问道:“魏嬷嬷,我瞧着咱府里,蒙窗户的不止这一种纱吧。”

    “关于这个,少夫人可算是问对了人,不是老婆子倚老卖老,我干这个七八年,啥不知道!”魏婆子见她问,一时兴奋地打开了话匣子,“咱府里的蒙窗户的共有四种,最好的就是碧云纱,颜色微绿,夏日十分透风,握在手上又软又轻,若是裁了做一件衣裳,也能穿的,次一些的是素白纱,纯白色的,透光透亮,可惜夏日挡不住日头,再差一点的就是桑皮纸,这种冬天用着好些,夏天可就闷了,至于最后一种灰浆纸,又硬又脆,还不透光。”

    顾青竹频频点头,状似无意地说:“母亲总让我和嬷嬷好好学,今儿可算长见识了。”

    魏婆子被她这般抬举,自然十分得意:“少夫人住在蕤华院,没见其他的也属正常,像碧云纱都是老夫人、夫人以及老爷少爷小姐们院里用的,通常,管事嬷嬷和一等丫头能用上素白纱,其他的小丫头屋里大多是桑皮纸,而灰浆纸都用来糊库房窗户。”

    “哦,这么说来,浣纱院是没资格用碧云纱的。”顾青竹靠在椅子上,浅浅地笑。

    魏婆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眨巴着一双眼皮低垂的眼睛,愕然地站在那里。

    隔了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可这是老爷吩咐的,我只是照办而已。”

    “母亲信任你,才让你管事,府里可不止一个主子,若是每个人都让你做东做西,你难道一一照办!”顾青竹猛地拍了下椅子扶手。

    一旁沉默多时的熊永年开口道:“老爷是吩咐将浣纱院里脏乱之物清理掉,可没说换窗纱,更不会指明要碧云纱!”

    顾青竹冷哼一声:“熊叔这话说得不错,老爷整日在外头奔波,操心的都是生意铺子,怎么可能管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你想趁机巴结姨娘,讨她的好,就拿你自个的钱去使,别连累慕家成外人的笑话!”

    “冤枉啊,少夫人,奴婢做了七八年,从来没出过岔子,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魏嬷嬷白着脸喊冤。

    顾青竹嘴角微扬,眸光冷如霜剑:“你既然管了七八年了,规矩早该烂熟于心,给姨娘屋里用正经主子使的东西,是你老糊涂了,还是欺负我无知?无论哪种,我看都该换个人来管管了!”

    魏婆子扑在地上嚎哭:“我要见夫人,我要见夫人,夫人啊,我一片忠心被少夫人作践死了!”

    茯苓紧走几步,到她跟前,厉声道:“魏婆子,你最好识相点,吵了夫人的病,别说丢差事,就是被赶出去也是罪有应得!”

    “我冤呢。”魏婆子想要抱茯苓的腿,却被她轻巧躲过。

    “后面还有事吗?”顾青竹撇开魏婆子,看了下其他人。

    “没没没……没事了。”还没回事的人结结巴巴地说。

    她们可算看出来了,夫人不喜蔡氏,总还顾及她们的老脸,可少夫人如同初生牛犊,不论是尤婆子还是魏婆子,但凡想要偷偷摸摸,借着手上权利巴结讨好的,都被她重重的毫不留情地打了脸。

    与其等那些个不着调的母凭子贵,还不如先保住自个一亩三分地和手中权利,如此想的人俱都迟疑了,一时间要么找个不相干的事搪塞过去,要么直接不说事了。

    当顾青竹再次问询的时候,已没人吱声了。

    “今儿,我头回掌家管事,诸位嬷嬷辛苦,午间留在这里吃饭。”顾青竹说着,转头问茯苓:“厨房里可能多准备一些?”

    一直坐着,没机会开口的罗霜降说:“莫要麻烦了,等会儿,我让三生送桌席面来。”

    众婆子哪里有胆吃,慌忙跪下道:“二夫人,少夫人,可别折煞奴婢们了,受之不起,受之有愧!”

    “别给脸不要脸!”慕锦成吃了一地的瓜子壳,这会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碎屑,不耐烦道。

    “这……”众婆子哑了,只得乖乖老实了。

    “茯苓姐姐,麻烦你带嬷嬷们到厢房里坐会儿。”顾青竹挥挥手道。

    “是。”茯苓施礼而去,众婆子跟着走了。

    罗霜降一脸笑容地望着她:“我先前还担心你,这会儿倒佩服大夫人看人的目光,真的很准呢,聪明又机智,处理事情有头脑,没令人失望。”

    顾青竹被她夸得不好意思,矮身行礼,腼腆道:“罗姨谬赞,都是有您坐镇,我才有底。”

    “大夫人病着,担心你第一天不能服众,若知你的表现,只怕要高兴坏了。”罗霜降拍拍她的手道,“快到饭点了,我得去三生守着,过会儿打发人送饭食来。”

    罗霜降说完,带着秋雁走了。

    “少夫人,老奴来了半日,外头只怕有事,先告辞了。”熊永年拱手道。

    顾青竹矮身行礼:“好的,辛苦了,谢谢熊叔。”

    熊永年刚踏出门槛,就见宋允湘带着念棋闯了进来,他回身看顾青竹,后者摇了摇头,想来她是能对付的,熊永年便不再停留,匆匆走了。

    宋允湘跑得急,喘息道:“你……你好大的胆子,才来家里几日,就敢……敢独断专行,掌家管事了!”

    “我管不管家,好像用不着你同意吧。”顾青竹冷笑着坐下。

    宋允湘被她一噎,顿了顿说:“大舅母只让你代管,可不是让你胡管!”

    顾青竹慢条斯理地问:“今儿所有的事,好像没有半句提到表小姐的槿华院,怎么就得罪你了,让你如此兴师问罪!”

    宋允湘气呼呼道:“你晓得尤婆子是谁,魏婆子又是谁,别正事不干,尽捅娄子!”

    “她们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到了我这儿,一切以规矩说话!”顾青竹用力拍拍旁边的小几。

    宋允湘半点不惧,针尖对麦芒道:“规矩?你的规矩只对外人吧,你的丫头可讲规矩!”

    旁边的春莺扑通跪在地上:“表小姐这么说,奴婢羞愧难当,少的那三天折算下来,刚好是四钱,奴婢不要了,只请您不要污了我家少夫人!”

    一旁的慕锦成用力咳了一声:“宋允湘,你有本事回你宋家横去,把姑母的陪嫁要回来才是正经,这会儿跟我媳妇闹什么劲儿!”

    慕锦成的话说得扎心,宋允湘咬咬唇道:“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别等折腾到最后,还要大舅母收拾烂摊子!”

    “慕家沉疴日久,早该治治了,别人看着光鲜,实则内里全是蛀虫!”慕锦成毫不示弱地说。

    “你们只管胡闹吧。”宋允湘气愤难当,转身,一阵风似地走了。

    顾青竹望了眼慕锦成,低声道:“我做错了吗?”

    慕锦成满不在乎道:“错什么呀,罗姨不知家中内情,茯苓和熊永年还能不清楚?他们都不说话,证明你做的离过分还差得远呢,再说,就算过分了,不是还有我嘛,到时只管赖在我头上,大不了被打一顿,还能怎样!”

    “慕锦成!”顾青竹仰头唤。

    屋外的阳光照进来,明亮灿烂,她第一次很仔细地看面前的男子。

    剑眉浓密,凤眼狭长,发似墨染,面如美玉,一身宝蓝锦袍,穿出了天空般的干净纯粹,端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怎么了,我脸上有脏吗?”慕锦成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在脸上连抹了几下,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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