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品:《农门茶香远

    隔了会儿,林坤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走进来:“对不起啊,守备大人,让您久等了。”

    “无妨。”男人的目光盯着茶盏中静静绽放的茶芽,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这是慕家莲心炒青,还合守备大人的口味吧。”林坤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茶盏中瞄了一眼,见茶汁少了几许,心中一喜。

    “慕家茶?”男人有些讶然,随后,嘴角微微翘起。

    他的嘴唇很薄,一看就是是清冷寒寂的人,此刻微翘的嘴角,不像是笑意,倒似是讥讽。

    林坤自知说错了话,赶忙弥补道:“这是开斗茶大会时的茶,慕家后期贡茶出了问题,那都是慕绍堂盲目追求名声,不顾茶叶品质导致的!”

    林坤说得义愤填膺,男人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放下茶盏,站起来道:“林知府请我过府喝茶,这会儿,茶我喝了,官署里还有事,先行一步。”

    林坤张开双臂拦住,急切道:“守备大人,您看这都快到中午了,还请留步,舍下已经准备了简陋的饭菜,还请赏脸吃一点。”

    “人生苦短,我这人向来不愿亏待自个的五脏庙,既是简陋的饭菜,不吃也罢。”男人抬手一挥,潇洒而去。

    林坤见拦不住,遂微微拔高了声音道:“守备大人,我还有一些心意想向您表达!”

    “你找元初吧。”男人脚下顿都没顿,径直跨出了门槛,两个训练有素的护卫紧跟了上去。

    “跩什么跩,一个阉人,在皇上跟前失了宠,倒到我这里耀武扬威,摆起谱子来了!”林坤对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唾了一口。

    守备是留都宁江城最大的官,他骂归骂,该巴结的一点不能少,骂过之后,他立时转身吩咐管家准备车马,搬运礼箱。

    因着元初是马守备最信任的人,礼物需要经过他的手转交,林坤不得不又多准备了一份,心里虽不痛快,却也只得忍着。

    林坤亲自将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箱笼送到守备府,元初一一收了,还写了张清单给他过目,林坤糟心地眼皮直跳,这是嫌少,还是咋的?!哪有收受贿赂,收得这般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比林坤更憋屈的是钱涨,他像一只王八似的,被两个衙役倒提着,甩手扔在街市上,想他之前每次来,这些衙役没少得好处,这会儿,却半点不留情面。

    钱涨揉着跌疼的屁股站起来,也不顾旁人看热闹的眼光,一瘸一拐地去寻他的马。

    “狗~娘养的,做官的没一个好东西,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初拿我好处的时候,恨不能和我称兄道弟,这会儿,我遇着难事了,一点都指望不上,还把我这样赶出来!”钱涨一路嘀嘀咕咕,却不知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听了一路。

    钱涨无功而返,没有林坤的帮忙,见识过箭矢威力的钱涨无计可施,从茶市开张到今儿,最近十来天,他已经折了十几二十多个护卫,哪里还敢贸然进府进山找死。

    他现下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故伎重演,让慕锦成夫妇重蹈覆辙,更加坐实慕明成的罪名,最好是把他们两个也一并除了。

    钱涨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此时正是夏季,江河湖泊的水位都在高处,若是走水路,张足了帆,七八天就能到燕安城,可慕锦成夫妇想要查清贡茶被毁的原因,因此,还是选择了慕明成当初走的陆路。

    慕锦成等人一走七八日,天亮赶路,天黑投宿,吃在沿途的钱庄,睡在驿站,几乎完全还原了慕明成当初的运茶路程。

    白天走人来人往的官道,晚上慕锦成和莫天林交替守夜,可奇怪的是,无论白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人靠近他们的车队,更没发现有任何破坏茶箱的举动。

    这日车队照常行进,庆余在外压阵,慕锦成和莫天林进了顾青竹的马车。

    “还有三两天就到燕安城了,贼人迟迟不现身,咱们上哪儿大海捞针找证据去?”慕锦成拧眉,着急道。

    莫天林叼着根狗尾巴草,玩笑着说:“你想慢还不容易,我一会儿将一辆马车的车轴弄坏,咱们在这耽搁几日再走。”

    “你别添乱了,这是什么鬼主意!”顾青竹瞪了他一眼,想了会儿道:“依钱涨睚眦必报的性子,就算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明是你们救了表小姐,恐怕也要将这事算在慕家的头上。

    再说,我们要到燕安城救人的事,早就放出风声了,廖青说,钱家一直派人盯着慕家的一举一动,他那日送脚力行的人来,钱家是肯定得了消息的。

    这几日,据慕府和山庄传来的平安讯息看,钱涨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或者对什么有所忌惮,十分罕见地没有对这两处动手。

    可他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必然是要报复的,我们走时,钱家正乱着,他若走陆路兴师动众追赶,难免引起当地县衙的关注,我猜他,最大的可能,就是走水路,赶在我们前面进燕安城,然后再折返,在城外埋伏截杀。”

    “青竹说的有理,我们一路走来,据钱庄上的人说,之前运贡茶的马车,白日分别由慕家人和茶马司的人共同押运,晚上宿在驿站,因大家都认为驿馆是官家的地盘,不会有事,就放松了警惕。

    我们这几日看管甚严,若是藏在驿站里的人搞鬼,必是不能得逞,这也变相逼着钱涨必须直接动手杀人。”

    “若是这般,我们是不是就该实行薛管家第二套计策了?”莫天林吐掉狗尾草,坐正了身子,一脸期待道。

    慕锦成淡然一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日一早,你带人轻装简行先走,我们会按照标记做好准备的。”

    “好嘞,明儿又有机会试手~弩了!”莫天林一脸兴奋,撩开车帘,出去安排。

    慕锦成有些担心地握住身边人的肩膀:“青竹,明晚少不得一场恶战,你一定和暮春待在一处,让庆余保护你们。”

    顾青竹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眸望向慕锦成:“你放心吧,我能照顾自己,你们之前用手~弩射杀过钱家护卫,钱涨不会不防。

    这次交战,他想攻我们不备,必用杀招,而我们却想要活口作证,势必要被动些,若到生死紧急关头,保全自己最重要,不必顾忌旁的,死人也能证明钱家罪恶,不过费周折些。”

    “我晓得,我不会舍下你的。”慕锦成将顾青竹纳入怀里,低语道。

    顾青竹在他心上靠了靠。

    这日晚间依旧宿在驿站,这里离燕安城不过七八十里,往来的客商赶赶路,要么直接进了燕安城,要么直奔下一个县城落脚,故而这个驿站十分冷清,除了送公文的官差入住外,并没有多少额外的生意。

    驿站养不了太多人,只有一个驿丞和一个差人,慕锦成等人住店的时候,因着忙不过来,驿丞还亲自来登记。

    晚间,慕锦成和莫天林带着外头买的酒菜回来,请驿丞和差人同饮。

    驿丞是个小老头,这辈子的仕途也就到这儿了,所幸他性子豁达,富贵贫穷都不如喝酒来得痛快高兴。

    慕锦成一边劝酒,一边和他聊天,小老头喝多了酒,话渐渐絮叨起来,得知他是卖茶的,还特意说了春上贡茶的事,因为往来的客人少,他还记得慕二爷临走多付了他二十两银子,感谢他为着了风寒的同伴找来了医者。

    而一旁的差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男人,他唯唯诺诺的,什么话也没说,只闷头喝酒吃菜,这让莫天林倒套不出什么话来。

    第二日一早,莫天林留下了五人,带着其他人先走了,慕锦成依旧按往日的时辰上路,庆丰走在前头,顺着莫天林留下的标记慢慢前行。

    进了六月,北地也不凉爽,今日格外闷热些,让人浑身湿哒哒地难受,且一路走了八九天,脚力们都疲乏了,走不多远,便要停下休息。

    慕锦成并不着急,一路走走停停,及到傍晚,才刚刚能看见燕安城隐约的城郭,望山跑死马,若想今日进燕安城,只怕还得不停歇地走上二三个时辰,不要说众人累得气喘如牛,就是走到了,只怕城门也关了。

    “今儿晚了,大家伙儿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咱们明日上午安安心心进燕安城。”慕锦成跳下马,挥挥手道。

    这里是处山林野地,脚力行的人过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见慕锦成这般安排,也没什么异议,赶忙找了处平坦,靠水源的地方,张罗着扎帐篷,捡柴禾,架锅煮饭。

    庆余带人进了山,不大会儿就猎到了几只野鸡野兔,收拾干净,架在火堆上烤,很快,肉香和饭香就漫溢出来。

    众人吃了饭,在溪水里简单洗漱,而后各自休息,运茶的马车被围在帐篷中间。

    睡到下半夜,林中的鸟突然呱噪起来,扑簌簌地乱飞,慕锦成带着莫天林留下的五人,分布在周围树上假寐,这会儿听见声音,立时睁开眼睛,齐齐往下看去。

    只见五六个黑影偷偷摸摸从树后露出头来,弯弓搭箭,每个箭头上都跳跃着一小簇火苗,映照出他们被蒙住一半的脸。

    “放!”与火箭齐发的,还有慕锦成等人的弩箭!

    两路箭方向不同,目标也不相同,那几个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强大的弩箭贯穿,应声倒地而死,而火箭也烧着了装茶的车厢!

    “杀!”又有十多个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从暗处冒出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直冲帐篷!

    慕锦成等人跃下树,拔刀相向,经过刚才的动静,脚力们全都醒了,他们多少有点拳脚功夫,立时拿了棍棒刀剑奔出来迎战。

    经过近身打斗,慕锦成突然发现这些黑衣人远比钱家的护卫强多了,脚力们渐渐不支,已经被砍伤了好几个,他左支右绌,方才救下他们。

    顾青竹和苏暮春藏在树林中的马车上,前面开阔地上的打斗,他们看到一清二楚,眼见慕锦成一人力敌四人,苏暮春低呼:“莫天林怎么还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