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终觅匈奴

作品:《绝域孤雄之大汉耿恭传

    风冽冽,雪飘飘,苍穹仿佛被利刃捅了一个大窟窿,没完没了地倾倒着满腔愤怒。天地一片苍茫,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耿恭率领的三百勇士,骑着精挑细选的劲马,穿着坚硬鲜明的铠甲,腰佩无坚不摧的马刀,在雪地间纵马疾驰,溅起片片雪屑。

    奔跑了三天。忽然,那马奔跑得有些异样,纵跳之间,仿佛有落空之感,吴猛道:“哥哥,不对劲,这马怎么跑起来仿佛有些颠簸?”

    耿恭与范羌对视一眼,道:“确实如此。”

    只有李敢丝毫不觉,呵呵笑道:“哪里有,哥哥们又没有喝酒,舒舒服服坐在马上,怎么会颠来颠去?”

    吴猛跳下马,围着马前前后后看了数遍,并未有伤,他凝神一想,俯下身来,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一层雪扫开,然后轻轻掏出松软的雪,掏完之后,赫然是两个常常的脚印!

    耿恭大喜道:“有人从这里经过,必然是匈奴。”

    李敢十分好奇,又莫名其妙,咋舌道:“哥哥,我看得清清楚楚呢,这脚印分明是猛哥掏出来,怎么又变成了匈奴的脚印了?哼,这样的脚印,我也能掏出来,信不信?”说完,李敢跳下马,蹲下身,学着吴猛的样子,要来掏雪。

    吴猛笑道:“弟弟,个中奥妙,你这就不明白了。有人之前从这里经过,留下脚印,你看这脚印,又粗又深又大,分明是匈奴的马靴踩踏而成。这雪肯定停了几日,脚印结成了冰,而后再下雪,雪虽填满了脚印,但由于是新雪,肯定是松的,这与之前的脚印很容易分层。所以,当马踏入脚印时,就会下陷,而且四脚受力不一样,因此颠簸。”

    李敢一脸茫然,挠挠头,道:“哥哥说的好像有道理,可是我仍然弄不明白,我还是掏两个脚印看看。”说完,俯身双手并用,刨起雪来,不多时刨了个大坑,可哪里像脚印?范羌哈哈笑道:“李敢,谁的脚印有这大?你还是住手罢,这问题你弄不明白,否则你就不是李敢了。”说完,他翻身下马,学着吴猛的样子寻找脚印。李敢裂着嘴,却是不服,还想再掏,耿恭忙止道:“别,敢弟,你还是乖乖呆在一旁吧,你这一掏,旧脚印都会被你掏光了。”

    李敢气得呼呼喘息。耿恭三人找了十几脚印,相视一笑,耿恭道:“没错,这脚印直指北方,匈奴果然去了北方。走,我们加快速度,追击匈奴!”耿恭率军顺着脚印的方向,奔驰在漫天风雪中。

    终于越过了无穷的雪域,一片绿色的草原映入眼帘。李敢跳下马,在草地上连打了个滚,扯起一把青草,放在鼻子猛嗅,高兴道:“哈哈,那该死的雪花,终于不见了,哥哥,你们看,这绿色的草,真他娘的香。”

    耿恭不禁笑了,道:“敢弟,你真该多读点书了,形容草,可不能粗俗地说‘真他娘的香’,猛弟,你饱读诗书,可否赋诗一首?”吴猛不禁技痒,略略一思,道:“青青原上草,壮士心不老;万里捣黄龙,血冲万丈豪!”耿恭反复吟了几遍,不禁大喜,击掌道:“好一个‘万里捣黄龙,血冲万丈豪!’好诗!好诗!此番我们一定要杀入匈奴王庭,让他们罪恶的鲜血,成就我们心中的万丈豪情!”

    范羌却是不解,他紧紧盯着草,突然道:“你们看,这草有被啃过痕迹。”耿恭回过头来,一看,这草的厚薄、长短果然有差别,喜道:“我料匈奴必然就在前方,兄弟们快上马,细细寻觅!”

    耿恭率众继续策马奔驰,过了一个时辰,范羌突然道:“停马!”耿恭莫名其妙,却依言止住部众。李敢道:“范羌你这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上要找到匈奴了,为什么要停下来?”范羌没有理他,举目凝视远方,道:“前方隐隐有帐篷,没错,那就是匈奴!我看到几个匈奴隐隐在走动!”

    李敢脖子伸得老长,有模有样地学着范羌,看了一会儿,除了茫茫一片绿,什么也没看到,不禁扫兴,道:“羌哥,啥也没有,难道你是千里眼不行”耿恭、吴猛也没看到什么,遂转头一齐望着范羌。

    范羌笑道:“我家祖上是一个猎户,我自小喜欢打猎,比常人的目力好上二三倍,所以你们看不到,我却看得到。”

    耿恭大喜道:“那还犹豫干什么?谁敢过去探一探军情?”李敢一听,立马道:“我是先锋官,当然是我去。”耿恭道:“谁都能去,就你去不得!上次打上原,差点被你耽误了。”李敢老大不高兴,叨叨念道:“哥哥真小心眼,都过去几百年了,还总记在心里……”耿恭转头朝吴猛道:“猛弟,你心细如发,又兼智勇,你去走一遭,如何?”吴猛应诺,拍马而去。

    不久,吴猛看到前方果然有几十个帐蓬,不禁暗自称奇:“羌弟目力果然非比寻常!”又见匈奴的每个帐篷都带有车轮,心想:“耿大哥说过,匈奴居安思危,警戒心极强,因此,在每个帐篷装有车轮,就是为了遇到危险时,迅速逃跑,看来果然如此!我得更加小心行事,不可打草惊蛇。”他双腿一纵,跳下马来,将马藏在隐蔽处,整了整腰中的剑,蹑手蹑脚朝帐篷走去。

    近了!吴猛隐在草丛里,看到三三两两的匈奴兵,穿着皮毡,脚踏兽皮鞋,手持马刀,来来回回地在营区内穿梭。吴猛死死盯着,眼睛里冒出火,手不由攥紧了剑柄,他想起了那一晚,匈奴一手举火把,一手持马刀,冲入家中,逢人便砍,见物便抢,一个幸福的家,如一把镜子,瞬间破碎成万千片!

    匈奴兵回营,吴猛心想,得逮一个匈奴,问问情况,千万要沉住气,不得鲁莽。他侧耳倾听,前方传来打草料的声音。咔嚓咔嚓,十分单调。他像老虎发现猎物一般,猫着腰,悄然前行,近了,近了,他慢慢抽出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冲了上去!

    “主人,您怎么在这里!”

    就在吴猛欲擒住那人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一震,正待细看,一个骑马的匈奴兵,边问边疾驰过来:“嘿,那蛮子,在跟谁说话呢?”吴猛毫无退路,急中生智,看到前面一堆羊毛,二话不说,一头了钻了进去。

    “军爷,我没说什么。”打草料的人恭恭敬敬地说。

    匈奴兵骑在高头大马上,凶狠的目光,在那人脸上扫来扫去,道:“我明明听到你在说话,还有,刚羊毛堆怎么动了一下?”

    “噢,军爷,刚才一只猫在这,听到您的马响,吓得钻进了羊毛堆。”

    匈奴兵歪着头,想了一下,道:“你把这羊毛堆翻个底朝天看看。”那人没有犹豫,抱起一团羊毛,喃喃道:“该死的猫,好好地,你钻进羊毛堆干什么?这么大一堆,我怎么搬得完,我还急着打草料,草料打不完,主人又得打我了。”

    正说着,羊毛堆里传来几声“喵喵喵”地叫声,那人把羊毛一放,道:“军爷,我说了是猫吧。你看我还有这么多草料要打,倘若耽误了主人的马,小的担待不起啊?”

    匈奴兵见状,跃下马,拨出刀,在羊毛堆里劈了几下,见毫无动静,便纵马而去。那人见四下无人,对着羊毛堆,轻声道:“主人,没人了,您出来吧。”

    吴猛从羊毛堆里钻出来,一看那人,又惊又喜,道:“伍保,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伍保不答话,将吴猛拉到隐蔽处,流着泪道:“主人,终于见到你了,我以为,这辈子我都回不去了!”

    吴猛盯着伍保,只见他前额秃,两侧各有一个小辫子,穿着短衣胡服,完全是一副匈奴的模样,不禁有些伤心,道:“许久不见,你老了好多。”

    伍保哭道:“主人,今天见到你,就是明天死去,我也情愿。”吴猛突然抓住他的袖子,惊恐地问:“伍保,告诉我,我娘与我夫人在哪里?”

    伍保不答,只是哭得更伤心了。吴猛摇着他的身子,竭力压低声音问:“他们在哪里?在哪里?你倒是说啊。”

    伍保道:“主人,那晚,匈奴将你打晕之后,将老爷杀了,还杀了许多仆役,劫走了老夫人和少夫人,还有一些仆役。他们载着我们一路往北,到了匈奴境内。匈奴要对少夫人非礼,少夫人反抗,匈奴一气之下,杀了老夫人与少夫人,还有许多仆役。他们见我胆小,又听话,就没有杀我。”

    吴猛紧紧咬着嘴唇,双眼喷火。那天,他醒来时,家里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死尸,他找到了父亲和儿子的尸体,没有发现母亲和夫人。他就盼望着,能有一丝生的希望,当看到伍保之后,这种希望突然无比强烈,却没想到,仍然如皂泡一样破碎!

    吴猛伤心良久,缓缓道:“伍保,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主人,我无数次想到死,可是我又害怕,又舍不得。于是我苟且地活着,天天忍受匈奴的凌辱和折磨,天天迎合着匈奴……我、我活得不像个人,连畜牲都不如……”

    吴猛抓住他的肩,道:“伍保,报仇的机会到了!皇上派窦将军北击匈奴,我也是汉兵,现在,我们的军队就在后面!我们马上就要杀过来了!告诉我,这里有多少匈奴?”

    “真的?”伍保的声音颤抖了,他无数次想着重回汉朝,可一切都遥不可及。“主人,这里是匈奴王子的驻地,有一千人的样子,你看,那最大的营帐里,便住着匈奴王子。”

    “匈奴大军呢?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吴猛沉思一会,道:“伍保,今晚子时,你在营帐放火,我们看到火起,便攻杀过来,你这样做,有可能被匈奴发现,而被杀掉,你敢吗?”

    “敢的!主人。”伍保攥紧拳头,在空中用力地挥舞着,激动地流下泪来,多年的折磨,终于有了清算的一天,摆脱的一天,光明的一天。这一天,他从来都不敢想象,然而现在,他充满了力量!

    夜,无比宁静。

    明明灭灭的星星,遥遥悬挂长空,仿佛缀在白玉盘上的蓝宝石。匈奴营帐,火把嗤嗤燃烧着,忽明忽暗,映照在匈奴的马刀上,迸发一丝刺眼的光芒。

    伍保缩在床上,眯着眼睛,侧耳倾听。四下静悄悄的,与往常并无二样。他知道,再过一会儿,除了周围几个站哨的匈奴,所有的人都会呆在温暖的营帐里沉沉睡去。

    伍保突然变得无比亢奋,他忽地扯过营帐,伸进蜡烛的火信子里,嗤地一声,营帐点着了,火光弱弱的,暗暗的,裹着一层毛茸茸的蓝色。伍保裂嘴笑了,等到火光大了一点,他将营帐塞入床底下,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

    他跑到篙火边,抽出一根火把,点燃了另一个营帐,连续点了四个后,火光终于大起来了,噼里啪啦,熊熊燃烧着,如一条火龙,照亮了半个天空。

    匈奴乱成一团。有人哀号着从营帐里滚出来,身上还带着火苗,有人望着被大火吞噬的营帐,嘶声呼唤着亲人的名字,痛哭流涕。伍保心里涌出一股快意,他想起那夜,匈奴杀入吴家的场景,他想起一年多来,过着多么痛苦不堪的日子。

    “我一定要烧死那个蛇蝎般的女人!”伍保喃喃道,他想起了万恶的匈奴阙氏与王子。于是,持着火把,不顾一切地朝那座平时不敢仰望的金顶营帐走去。

    伍保将火把塞入金顶营帐时,他听到了外面的马蹄声、杀喊声,“主人来了。”伍保想着,笑了。然而,一个匈奴冲来,见到伍保放火,二话不说,顺手一刀,插入伍保的肚子,血喷涌而出,伍保回过头来,他看到大汉的兵马,宛如天神,无比凌厉地冲杀进来,最先的一人,就是吴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