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解卦

作品:《今我掌灯

    八卦的意义范围很广,这也是其中不好拿捏与推敲的地方,所谓八卦,应该是在地之八方测量结果的记录。

    卦形歌诀中大多是对其总括的描述: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虽说八卦神乎其神,但在各个具体含义上看,八卦可以指八卦代数,八卦方位,五行属性,八卦生克,四季旺衰,甚至是手上八卦图,可谓是找准其所指,就能把易像具体化。

    宋知熹跻身上前,看清了那只桌上罗盘,深思一阵后,突然就矮着身又穿出了人群,脚步和目光直指西南方。

    她的目光犹豫片刻,最终锁在了一位女子身上,确切地说,是她青葱玉指间夹着的一面丝帕。

    那女子端坐着正在笑谈,压根无意于这边的热闹。

    “是一只锦帕!”就是那一瞬间,薛家公子不容置疑地脱口而出。

    宋知熹讶然回身。

    只见那片蒙着的巾布豁然被掀开,明晃晃就是一只随意叠着的锦帕。

    竟真是如此!

    众人一阵唏嘘可劲儿地眨眼,一石激起千层浪,男男女女皆惊了神色。

    不错,方才从它摆放的罗盘上看,确实是下北上南,右西左东......

    宋知熹攥着手自言自语,“巧合?”

    这日光亮得让人刺眼。

    “第二卦!”没等众人缓过神,又一物被选中呈了上来。

    先生依然是捻着胡须,倒多了点摇头晃脑的喜感。

    “天地先坤,视坎若艮,乾紧之因,缘以是然。”

    这下,不比众人目光紧锁在那一被掩盖的物品上,宋知熹和那薛姓公子却是不约而同地端详着那位先生,神情分明是一样的逗趣笑意。

    是了,方位上先坤指向北方,正是薛公子正前头的先生。

    年岁上坎表中男,艮表少男,“视坎若艮”是说自己看着年纪较长实则年轻灵活,而身体观上,乾为头,引申为头发,头发被高冠盘起,可不就是扎紧了么。

    答案呼之欲出。

    “男子的头冠。”

    随着巾盖又一掀,众位看客哗然。

    宋知熹眼中划过几分揶揄,诚然,这先生的心思倒也灵活能变,不管底下人如何刁难想要换了什么物品,只要现场有可见的样品,他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就堂而皇之找出各种理由回绝。

    不得不说,这薛小子倒也有些小聪明。

    虽是有趣,但这明摆着就是打着周易卜卦的幌子请的托儿做戏,根本算不上是实打实的解卦,虽然不至于说那些身上有同类物件的人都是托儿,但这台上两位,事先暗通曲款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坐着品茶的公子哥儿们纷纷起身排手叫好。

    “小哥儿!快快报上名来!待日后我亲自向位居朝中的父亲禀明,定能将你向圣上举荐!”

    “小子,御史大人的嫡子都发话了,这事了没差啦!”识才之乐在众人中兴起,一串串保送与赏识的话炸响在围观之人耳畔。

    不过这等好事在当事人耳朵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如此把戏就是娱乐而已,哪里是真正可用的本事,若是被圣上发现,那可是莫大的欺君之罪啊!

    性命堪忧,还要劳什子的前程!

    那薛公子在台上呆若木鸡,怎么也没料到会闹这么大,显然是慌了。

    “嘿,一个娱乐的把戏而已,别太较真呀!若是看破了,哪里真是能上得了朝堂的?”

    清脆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众人转身而望,只见一茶白搭衫裙的女子笑逐颜开,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之际令人恍神。

    她整了整面色,认真道:“这八卦确实是最早的人文表述方式,是一套用三组阴阳组成的形而上的哲学符号,它呀,在于用深邃的哲理解释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

    “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刚柔相推,变在其中矣;系辞焉而命之,动在其中矣。”

    人群中不妨有人深谙此道,赶忙接话:“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八卦之所以能生大业,在于它本身就是被创造出来使用的。”

    “批阴阳断五行,看掌中日月,测风水勘六合,从洛书九宫图可以看出数、卦、方位一一对应关系。”

    那先生也走下台面对众人,不甘示弱,却也知晓瞒不住也不能再瞒着了,相继和盘托出:“一代表坎卦,位居正北方;二代表坤卦,位居西南方;三代表震卦,位居东方;四代表巽卦,位居东南方;五代表中宫。”

    “而先天八卦: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

    “《周易·说卦传》也介绍了一些基础卦象:身体观上: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

    “家庭或年岁上:乾父也,坤母也,震长男,巽长女,坎中男,离中女,艮少男,兑少女。”

    有人听得云里雾里,宋知熹清了清嗓子,说:“所以啊,方位,年岁,身体部位,物件本身特征,就是这“卦象”谜面的线索,正如那锦帕和玉冠,就是意有所指的答案了。”

    几个和她刚刚交好的女子俏生生地围上来掩着嘴笑,“可不就是了嘛,我看那薛公子,就说怎么开始那么地猴急,这会儿却一言不发了呢!敢情是被戳穿了呢!”

    薛公子这才移开逗留在那位姑娘身上的目光,拱手红着脸答到:“鄙人不才,之前全供娱乐,没及时揭晓真相,这才闹了个乌龙。”于是便向众人一五一十地讲解先前的奥妙。

    “如此道理,倒是真让我等长了见识。”

    “哈哈,你小子还得答谢刚刚那个姑娘啊!”

    “你连她都不认得?快清醒些吧,这是宋御史家的姑娘宋知熹。”

    ……

    “搞什么,这不是骗人的幌子吗!你小子玩小爷呢!”

    “孙兄,这点气度咱还是要有的,有什么可气恼的,刚那姑娘不是说了,一场玩笑罢了。”

    “嘁!”

    “哎哎,无伤大雅,何必呢,这不还挺有学问么。”

    “阿熹,我们快走。”娇笑声入耳,宋知熹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几个与她处得来的姑娘箍住胳膊拉走了。

    “哎,怎么走了,别啊~”庭院里赫然就是一阵哄笑。

    怯场么?她哪里露怯了!

    今日过后,盛京城里又多了一桩供文人士子闲聚的谈资,周易识物,乾坤所指,还真别有一番学问智趣。

    只是终究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因为这盛京城从来不缺谈资,也从来不会记住任何一场热闹。

    不日,说书先生的文稿里定是又能增添一笔浓墨重彩。

    不过在宋知熹想来,枪打出头鸟也不是前人瞎说的,存在感太高是不行的,只怪这脑子一热,拦也拦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