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沈芷晴才后知后觉的有一些害怕。

    “妈……”

    沈芷晴不敢抬头直视于悦的眼睛。

    于悦踱步的脚早在沈芷晴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她整个人就像石化一般的愣在了原地。

    整个人微微的颤抖着，手也不自觉地轻晃。

    她的嘴唇轻轻翕动着，上唇轻碰上下唇，好几次想要发声都没能成功。

    “你……说什么?”

    于悦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我……”

    沈芷晴说出来之后就有一些后悔，她低着头嗫嚅着，不敢说话。

    “沈芷晴!把你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于悦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了。

    沈芷晴本来害怕极了也后悔极了，但是听到于悦这样的咆哮，脑海里想起了刚才的“你就是个废物”“你这个蠢货!”

    忽然，沈芷晴心里那一股强烈的不服气再次涌上了心头，她梗着脖子，抬起头看向于悦，然后大声喊：

    “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是沈颜?你听到了吗?够了吗?”

    沈芷晴看着于悦仿佛遭了雷劈一样愣在原地的样子，心里有过一丝的难过和愧疚。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压抑了好久的心里话终于吐出来的畅快淋漓。

    于悦这次彻底没了反应。

    她怔怔的，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脑子里想起来的，是当年自己和沈伯远新婚燕尔，但是却迫于钱财的窘境，不得不忍痛看着自己的丈夫取悦其他的女人，自己还得为了他的计划能够进展的更加顺利而出谋划策的样子。

    于悦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沈家独女沈颜的时候，是远远看着的。

    当时的沈颜，虽然行事果决，能力不凡。

    但她到底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一脸的蓬勃朝气，眼睛里闪烁着的是不曾被这个世俗污浊过的天真而善良的光芒。

    那样的光芒让于悦嫉妒的几乎发狂。

    从她第一次见到沈颜，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比得上沈颜。

    她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种高贵和自信，是自己这辈子费尽心机，用尽手段都比不上的。

    哪怕最后沈伯远没有选择迎娶沈颜，她也不会放心的，她实在是太嫉妒了。

    所以当沈伯远提出要靠沈颜上位的时候，她只犹豫了一瞬间，就果断的答应了。

    她自觉退到了一个小三的位置上，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于悦都忍痛都让她变成了私生女。

    这么多年的躲躲藏藏，隐姓埋名是为了什么?

    她就想看看，一只高贵的玫瑰如果被人摘下了枝头，碾碎在尘埃里。是否还能那么傲然的绽放?

    事实上，也确实如沈伯远所说的，沈颜在被榨干了利用价值后就凄然的离世了。

    可是那种面对着沈颜的自卑，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

    她努力安慰着自己，沈颜死了，可是自己还活着。

    沈颜的一切都是他们的，等到她再把沈凌也送去陪沈颜，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了。

    可是，这么多年，只要她出门去参加宴会或者是出席活动，总能听到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拿她和故去的沈颜评头论足。

    她只能装作听不到，装作温婉大方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暗地里她的牙都快要咬碎了。

    不如沈颜，是她心里永远不可言说的痛。

    是，沈颜死了，可是沈颜却也永远的活在了别人的心里。

    随着时间的流逝，沈颜的缺点一点点被掩饰，她的光芒和优点几乎被神化了，所有人都记得她的好。

    可是，一个活人怎么能和一个死人比呢?

    他们戳着她的脊梁骨，笑话沈伯远的眼光不行，同时惋惜着沈颜的红颜薄命。

    于悦不甘啊，她太不甘心了。

    好在沈颜的女儿沈凌还活着啊。

    她费尽心思的捧杀沈凌，同时多自己的女儿严格教养，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稳稳的压沈颜的女儿一头——事实上这么多年也确实是这样发展的。

    可是临了了，沈芷晴这个蠢货却让沈凌绝地翻了盘。

    这让于悦想起了自己当年被沈颜压的死死的样子。

    没关系，她努力的想着。

    没关系，她当年可以吃住沈颜，现在也一定可以吃住沈凌。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她费尽心思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居然对自己说：你为什么不是沈颜?

    如果不是你，爸爸为什么会抛下我们去取悦其他的女人？

    如果你有沈颜的才华，我为什么会去嫖窃沈颜的作品？

    沈芷晴的一字一句，都如同重拳一下又一下的敲在了于悦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之前，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可以安慰自己。

    沈颜死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她的名声再怎么好，大家有多爱戴她，她都死了。自己犯不着和一个死人去争什么。

    可是现在，是自己的女儿说，你怎么不是沈颜?

    连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如珠如宝的娇宠大的女儿，都觉得自己不如沈颜吗？

    于悦的心都碎了。

    多年来一直被自己强压在心底，强做不在意的那种自卑和羞耻再次涌上了心头。

    “你不如沈颜，你为什么不是沈颜？”

    这句话就像是魔音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响彻在于悦的心头。

    这样的话让于悦几乎站立不稳。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做这些又是为了谁？你心里就是这么看你妈的吗？我就这么不如那个死人吗？”

    于悦铁青着脸，一字一句的问着沈芷晴。

    “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瞥着于悦的脸色，沈芷晴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可是她不愿意低头，仍旧嘴硬着说道。

    “我为了钱?沈芷晴，你还有没有良心?”

    于悦气极反笑，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自以为十分了解实则陌生的女儿。

    “我没有良心?对啊，我就是没有良心。你有良心啊，你有良心会去做小三生私生女啊!”

    不得不说，沈芷晴作为于悦的女儿，实在是太了解于悦的痛脚了。

    她一字一句全部戳在了于悦内心的自卑处，扎的于悦生疼。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悲剧的沈芷晴再次挨打了。

    “芷晴……”

    一巴掌打下之后，于悦恢复了一些神智，下意识的有些后悔。

    她看着沈芷晴脸上鲜红的印记，无措的伸出了手想要伸手去碰一碰。

    “芷晴……疼不疼……”

    于悦的手缓缓的伸向了沈芷晴的脸，就在她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

    沈芷晴忽然侧开了脸，然后挥手打落了那只即将碰到自己脸颊的手。

    “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