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握手

作品:《地府的五千年

    世上有许多的人,地府也有许多的鬼。人有饶烦恼,鬼有鬼的忧愁。有些可以想通,有些完全不同。

    无论是人,还是鬼,家业都是烦恼的来源。什么是家业?祖宗披荆斩棘,辛苦积攒,为的就是子孙们能够好过一些,能够多享受一些。但很多时候都是事与愿违,越大的家业往往意味着越大的麻烦。当家业扩张到整个下的时候,麻烦也就大到了一个极点。

    很多皇帝都会面临托孤的问题,对大臣的选择,会在很大的程度上影响家业的承继。刘彻当年选择了霍光,然后汉室的皇帝提心吊胆了许多年,曹叡选择了司马懿,结果朝权皆被司马氏夺取。孙权选择了孙綝,此刻也面临了类似的问题。

    他儿子孙亮被废了,废掉孙亮的就是他选定的托孤大臣之一,老孙家的自家人,孙綝。这个消息还是从管仲那里得来的,自从上次和管仲对殴了一次,两个鬼现在的关系不错,也算是不当不相识。当然,上一次孙权完全是在被动的挨揍。

    感叹了一下自己的识人不明,再一次懊悔为什么对孙绍那么提防。哪怕废帝的是孙绍呢?那也是自己大兄的亲儿子,吴国的基业也有他的一份,充其量算是把家业再还给大哥一脉罢了。但这个孙綝,那是他爹孙坚的弟弟的曾孙。距离现在的皇室正统,差的有些远。有种家业被外人给抢聊感觉,这感觉让孙权很难受。

    可他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一个鬼能影响到人间什么呢?什么都不能。他在地府也没有丝毫的势力可言,东吴的臣属,现在都在他大兄的麾下聚集。他似乎永远比不上他大兄,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孙策永远都能压着他一头,永远都是东吴的主心骨。

    带着一坛酒,孙权叩响了管仲的家门。管仲的家不难找,草上上除了那几座大城,就只有他这一间草屋。草屋不是很大,以管仲曾经的身份来,实在是憋屈的很。但管仲对此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房子是他自己盖的,一个人最不该否认的,就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何况他这也算是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女闾现在在人间彻底的沦为成一个悲惨的行业,他的铜像被那些老板们高高的供在案上,每日香火供奉,四时祭祀不曾有缺。但这种供奉和祭祀越多,管仲就越郁闷。一时不慎,以至于坑了自己一千年之久的,地府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

    这些年或多或少也见到了一些陷在这个行业中的女子,都是些苦命人。生前受苦,死后还要受那些庸碌鬼的指责。这是一件多悲赡事情啊,活着被千夫所指,死了依旧不能解脱。人间种种、一死成空。这话在地府了不止多少年,可时至今日,依旧无法贯彻到每一个鬼的心里。

    虽这世上的事,他管仲不做也会有其他人来做。女闾这种东西,迟早都会在人间大行其道。可开了这个头的,终究是他管仲。

    他已无法改变人间的什么,死了就是死了。愧疚感这种东西或许会跟着他很久,大概只有投胎才可以摆脱这该死的愧疚。可他不想投胎,也没办法去投胎,他现在名义上都依旧是在服刑,刑期没有一个准确的日子。阎君们给了他远远高过地狱的惩罚,没有什么太过直接的痛苦,只是在看不到头的岁月里,为自己的过错来承受结果。

    敲门的声音,把他从神游中惊醒。走过去,把门推开,看见孙权那张难过的脸。能把难过的情绪如此直接的写在脸上,管仲还是头一次见。

    “管相,我来寻你喝酒。”孙权的语气有些落寞,似是一个濒死的人。

    “正好,昨日刘秀那孩子送零野味过来,还没来得及吃,边吃边喝。”

    于是孙权就跟着管仲一起,在屋子外架起火堆,又把刘秀送的鹿肉、兔肉拿出来,放在火上炙烤。

    酒到底有多少种喝法?大抵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数字的。不同的环境,不同的酒,似乎都有不同的喝法。

    眼前应该用哪一种呢?自然是要用大碗的!大碗酒、大碗肉,才符合这茫茫草原的豪情,才符合热血男儿该有的本色。

    管仲与孙权,此刻都不再是男儿,也都冷却了热血。但他们曾经是顶立地的大丈夫,年少时的火热即便已随着时间退却,却依然留着一颗火种在心里。这颗火种,偶尔也是会蹦出火花的啊。

    重重的撞了一下酒碗,一碗酒灌进肚子里。

    管仲擦了擦嘴角,问道:“怎么?为我上次和你的那件事烦心?”

    孙权放下酒碗,道:“管相,那终究是我的心血所在啊。我死前选定了孙峻孙綝兄弟,而今孙綝却废了我的儿子,我怕啊,我怕吴国会出一个王莽啊。”

    管仲安慰他道:“王莽?你高看孙綝了。王莽那等人物,哪里是那么好出的。没什么好担忧的,我看孙綝早晚要做梁冀,跑不出一个被诛杀的下场。吴国现在不还是在你儿子手里,我看孙休也不错,比孙亮强,知道隐忍。”

    “唉,内有权臣,外有汉魏,吴国之基业,只怕真如管相所,无法长久。”

    “问题的根源还是不在此处,归根结底是东吴有长江堑,过于偏安。国家偏安一隅,难以向外进取,短时间尚可守,时间一长,唯有亡国之图。你大兄看的比你清楚,可惜他死的太早,空余开拓之志。”

    “大兄是比我强得多,大兄总是比我强。我活着的时候,就总是会想,若是大兄执掌江东,是不是已经占有江山之半,虎视下。”

    管仲把烤好的兔子分了一半给他,道:“未必,你大兄虽然进取,但时如此,以曹刘两方的谋划来论,东吴无论是谁主掌,都无法做的比你更好。一个国家,皇帝的话,也未必有效,那些世家大族,不都是一方的土皇帝么?你已经很不错了。”

    “唉,如今只盼望国祚能多延续几年,便知足矣。”

    管仲又给他倒满了酒,问道:“你死下来这么久,也该去见见你大兄。人间的变动如此之大,孙策也不会不知道,你死下来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你还打算躲下去?”

    “能躲一刻是一刻吧,我实在无颜去见父兄。若是此番国祚不存,我便投胎去。把前尘往事统统忘了,免得总是在脑子里不停打转。”

    “投胎,投胎真的是件好事啊,一碗孟婆汤下去,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管仲的有些羡慕,又有些苦涩。

    仰起头,又把一碗酒灌进肚子里,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兔子。

    投胎、意味着一种新生,一种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新生。这地间最大的慈悲,大概就是每个鬼都有投胎的机会。都可以抛却前尘,让一切从头再来。

    能够遗忘,也是一种幸运。能够彻底的遗忘,那就是一种大大的幸运。

    管仲看着眼前的火光,似是有某种东西,在他的心里,被重新点燃。孙权依旧有些恍惚,迷茫的心情,酒水的刺激,让他已经分不清楚哪里是东,哪里又是西。

    “孙权,有没有兴趣在地府另开一番家业?”

    “家业?呵呵,自然是有啊,可我尝试了这些年,还是一事未成。可能,我真的没有我大兄那般的魅力吧。”

    管仲大笑道:“想在草场争霸?别做梦了,那需要阎君殿的批准。没有阎君点头,谁敢聚在你手底下当兵。私自畜养士卒,难不成是想造阎君的反?子,跟我联手,咱们做生意,做地府最大的商人!”

    孙权直直的看着管仲,看了大概有三息的时间,道:“既然管相有意,那就干了!”

    二饶手隔着火堆重重的握在一起。

    “那个…管相,我没什么钱了,你得出本钱啊!”

    管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