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倒霉鬼

作品:《地府的五千年

    对于地府里存在私刑这件事,阎君殿并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律法不可能完全限制住鬼魂们的行为,哪怕在诸子的努力下,律令已经普及到了一个十分广阔的程度。

    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孟子和荀子在地府争论了几百年都还是一团浆糊。这个问题唯一的进展就从人延伸到了鬼,又从鬼发展到了神仙。这样的问题在一些时候,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问题,而像是一个理由,一个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的理由。

    这样无论是做了坏事,还是做了善事,都可以推到人性这个本质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商鞅为了立法,把自己的命都给搭了进去,才把秦法钉在历史的铜柱上。诛行不诛心,一切的法令只针对行为,而不过问诱发行为的本心。

    很多人秦法太无情,地府现在的鬼也是。但实际上,那个年代死下来的鬼里,没有一个敢站在大街上,秦法苛刻。而秦亡之后,一切回归到人治,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冤假错案,错综复杂,且权力几乎不存在任何制约。

    这是一件很难论的清对错的事,人是活的,法是死的。很难去论证到底是活的好,还是死得好。地府是死后的世界,死后的世界是对人间的一种延续。无论是罪恶,还是因果。

    人活着会有很多债务,有形的与无形的。它们可能有不同的表象,不同的特征,但有一点是绝对相同的,就是每一笔债,都是要还的。生的时候还不清,就等到死后来还。死后如果依旧还不清楚,那么就下辈子来还,下下辈子来还,直到还清为止。

    这是地间的一种公正,一种毫无情感色彩的公正。这公正却是一个循环,一个接近死循环的循环。生魂自诞生出第一世,便开始了无止尽的牵扯,又在反反复复的亏欠里偿还。可在偿还的时候,又会产生新的拖欠,继而欠了还,还了欠,无休无止。

    地府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补充这个循环,让那些亏欠与偿还来的更加适度,更加平衡。私刑在这样的出发点上,就成了一种不被承认,但又默许存在的做法。

    阎君们不喜欢这样的做法,但有人喜欢,亲手报仇的快感远比把仇人扔进地狱去更加让鬼满足。

    黄皓,成了刘备获得这种满足感的理由。他其实很心,除了判官府,就把自己罩在斗篷里,掩饰着自己的身份。但没用,一个路口还没走过,就被张飞给敲了闷棍,顺带着还踢了几脚。

    等他从袋子里出来的时候,眼前已经备好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刘备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关羽拿着鞭子显得异常凶狠,张飞拿着烙铁不住冷笑。

    “,司马昭送了你多少钱,还有那个女巫婆跑哪里去了?”

    面对张飞的质问,黄皓颤抖着身子,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出来。恐怖来袭的时候,畏惧只会让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烙铁贴在他的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还带着一股灰白色的,闻起来有些焦糊味道的气体。

    “啊!三将军饶命啊,我,我都!”

    张飞蔑视的看了看他,把烙铁拿了下来,还有贴在他胸口的一张薄薄的兽皮。他真想直接烙在黄皓的身上,但没办法,刘备不让。

    “司…司马昭派…派人送了我十几箱黄金,还…还有其他的一些珍宝,要我在朝中制…制衡住大将军,不让他回…回朝。”

    “那个女人呢?那个你送到宫里蒙蔽圣听的女人呢?”

    “我,我不知道,投降之前…她…她就跑了。”

    “那女人,你从哪里找来的?”

    “回二将军,是…是我从一个农户家里找来的,我见她有些姿色…就像把她献给陛下。”

    “哼,你这阉宦,合该再死上一次!”

    关羽把鞭子扔下,提起一把大刀,架在黄皓的脖子上。

    “云长,不可如此。为将者,岂可怒而泄愤。”

    听了刘备的话,关羽只好把大刀撤下,只是面上依旧忿忿不平。千难万苦打下来的国家,就因为眼前这个阉人亡了,是个汉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其实很可笑,人为什么总喜欢把国家灭亡这种错误推到一个饶头上?女人、宦官、昏君。这或许也是一种逃避,一种对现实的无力的逃避。能够让一个国家破灭的,从来都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集体,一个国家的势力群体,又或者是所有与这个国家有关的人。

    刘备虽然也很气,却还是懂得这份道理,因此对于黄皓,他也不过时吓一吓,问问消息而已。亡国这口锅,他那个还活在人间的儿子远比眼前这个宦官背的要多。黄皓有错,但绝对不能是无法饶恕的大错。

    “黄皓,我问你,你知错么?”

    “先帝,我知错!我已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好”,刘备缓缓站起身,道:“我送你去背石头,背满一百年,当是还了你的罪过。”

    “谢先帝开恩!谢先帝开恩!”

    张飞狠狠的踹了一脚墙壁,道:“真是便宜你了,以后休要让我看到,不然我一定把你分成八块!”

    气愤并不能挽回一切,虐待一个鬼也不能。刘备现在想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尽可能的削弱亡国带来的影响,尽力的为阿斗开脱,用一种不被察觉的方式。毕竟是亲儿子啊,气归气,总不能让他被人撕成碎片。

    长安城还在建,现下已经是从山脚开始,修建的第七道城墙了。一个圈围着一个圈,像是一圈圈的同心圆。

    都尉看过了关羽拿来的文书,让手下的士卒把黄皓接过来,俯身对关羽道:“将军放心,此人关在这里,绝对插翅难逃。烦请将军回禀汉中王,就卑下谢过大王送来的劳力。”

    “嗯,此人便交给你,我这就回去复命。”

    关羽在都尉和鬼卒的注视下,骑着快马走了,下山比上山险,但对于他这样的将军,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下山肯定会比上山快就是了。

    仔细打量了一下黄皓,看年纪不,但却没胡子,面目似乎也有些阴柔,难不成是个阉聊?

    都尉没有询问,问这样的问题是对一个鬼的极度不尊重。他是个讲礼仪的军官,不是那些没事儿干就坐在一起谈论他人长短的八婆。

    “黄皓是吧,走,我带你去见见工友。”都尉大袖一挥,走在最前面。

    来新人了!这是一件引起波动的大事,这里已经几十年,没有来过新人了。袁绍还一度以为人间还在纷乱,却不想都快再度一统了。

    袁术叼着草根,衣衫褴褛,上前推了黄皓一把,后者被他这一推,险些跌倒在地。

    “啧啧,这身板也能上阵找汉室的麻烦?子,你叫什么?干了什么事情,被送到了这?”

    黄皓心的答道:“我叫黄皓,是…是奉车都尉,被…被先帝送过来的……”

    袁绍快速的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领,问道:“你是谁家的奉车都尉?谁是你的先帝?人间现在的皇帝是谁?”

    “我…我是大汉的奉车都尉。先帝是昭烈皇帝,现在魏国的皇帝是…是曹奂,吴国的皇帝是孙…孙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