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真黑啊

作品:《清卒

    回到八里庄张石川直奔玻璃作坊,让众人停了手上活计,将图拿出来给众人看了,又说了尺寸,工匠们都低头不语。

    好半晌年纪最大的何师傅才说道:“川哥儿,虽然这一个来月过来我们几个对于这玻璃塑形都有了些了解,可做的多是些巴掌大小的器物,最大不过尺于长,这三尺来长的寿星老儿,只怕不好做啊。”

    “是啊,如此长,怕是要有六七十斤,实在不好掌握……”其余人也附和道。

    “杨师傅,你怎么看?”杨有福现在已经被任命为“技术总监”,张石川自然要听一下他的见解。

    杨有福看着图喃喃道:“老古所言不差,确实太重了。不好翻动,更不好回炉加温。若是做成空心的……”

    “空心的不行。”还没等他说完,张石川已经否定了他的提议。

    一听到空心这个词,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啤酒瓶子。玻璃这玩意在这个年代之所以显档次就是因为光滑如玉色泽碧绿如翠,如果做成空心,在这个工艺水平下又肯定会薄厚不均,拿出去一下就没逼格了。

    一时间众人都没有了声音,个个低头沉思。

    “哥,你回来啦!”赵娥蹦蹦跳跳的进来:“咦,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干嘛呢?”

    众人都知道赵娥在张石川心里地位不一般,小许师傅便简单的将难题说了一遍。赵娥哦了一声,挤在张石川身旁仔细端详起图案来。

    “若是搭个架子,几人合力翻动,同时加工呢?”张石川说道。

    杨有福道:“我也是想这个法子,只是虽然可以翻动了,这大物件放在炭炉上烘烤,受热必然不均,到时候恐怕想烤的地方没软化,那些加工好了的地方反而变形了。”

    “唔……”又陷入沉默。

    “做成一块块的,然后粘起来不就得了!”赵娥说道。

    “一块块的?”

    “对,不是个头大吗?你们看这寿桃,不妨单独做出一个寿桃来,这寿星老的头也单做,身子分成几块,这小童子也分两块来做……杨师傅做那金鱼的时候,鱼须鱼尾不也都是做好后再粘上的吗?”

    “可行!”杨有福学着张石川的习惯动作一拍巴掌说道。一部分一部分的做,然后将两部分的衔接处溶了粘合在一起!

    “那,粘合处的痕迹怎么抚平?粘好之后不还得整个架在碳炉上烘烤热了再加工去掉粘痕?”

    “找个碾玉匠!磨!”张石川也一拍巴掌,捧着赵娥的小脸亲了一口:“好妹子,真有你的!明儿跟我进城去找玉匠!”

    “嘿嘿!”赵娥小脸红扑扑的得意。

    第二天一早套好了车,张石川带上赵娥往京师赶,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人策马飞奔而来,走进了才看清,正是王钧。

    “王哥,可是往庄子里去?”张石川喊道,看着王钧策马奔腾的样子心中有点羡慕:还是骑马帅啊!比坐这骡车也快得多,赶明儿得了空我也弄匹马骑骑看。

    王钧也早已看见了车上坐着的是张石川和赵娥,勒住马翻身下来将缰绳一丢紧跑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车旁:“川哥!救命!”

    卧槽。这又是咋的了?昨儿还好好的。张石川跳下车把王钧扶了起来,还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了眼,也没有橘汁糖浆在后面追啊……

    “咋回事?说说吧。”等听完了王钧的叙述,张石川一皱眉。

    难怪把王钧吓成这样,当初九阿哥可是放过话出来,若是有第二家在京城里卖香皂,可都要归罪于王家父子,没想到这才短短两个月,就有人公然在四九城里开店卖香皂了。哪里出了纰漏?

    “京城里有人卖香皂?卖的是咱家制的?这可怪了,我这边都是出多少就给你那边送了多少,应该没有外流。你那边是不是有人偷偷倒卖了出去?”

    王钧马上回道:“每次从庄子拉出来多少我都会亲自过数,然后在往大沽转一圈回京了我还会再过一遍,怕的就是有出入,一趟也没敢耽搁。”

    “那可能是九阿哥自己往外卖的吧。”

    “这……九阿哥自己往外卖?”王钧听了一愣。

    “是啊,你是当局者迷,一想到香皂外流就乱了分寸。我问你,九阿哥这些日子一共取走多少香皂了?一万六千多了吧?他要这么多香皂干嘛?而且又不许别家销售,我猜,他的想法跟我们一样。”

    “跟……跟我们一样?”

    “对,我们当初为什么要送试用装?就是为了让人用着好,再来回购。人家可是皇子,要送自然也比我们大手笔,你想,人家接触的都是什么人?皇宫内外、宗室国戚、达官显贵,估计以前他一直在往外送,现在开始要收网咯!我问你,这香皂在市面上出现,九阿哥可派人去找过你爹?”

    “这……并不曾有过,只怕也可能是时日尚短,九阿哥尚未察觉也是有的。”王钧有点将信将疑的说道。

    “不用发愁,走,我们进城去看看便知。”

    来到城里,三人步行走了一段,王钧指着前面街口处一家店铺说道:“前面那家丽盛祥里面就有的卖,我现在所知道的内城还有一家叫萃华楼。”

    张石川点了点头对王钧和赵娥说道:“你们两个在这稍等,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进店一看,竟然是一家绸缎庄,柜台后面摆着一匹匹各色绢丝,连他这个外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是凡品。两个小伙计正在柜台后面嘻嘻哈哈的说笑,见进来一个毛头小子也懒得搭理。

    “劳驾,贵宝店里可有香皂卖?”

    “哟,这位小爷,您要买香皂?”

    “正是,我听人说最近出了种香皂,拿来洗脸洗手是极好的,便想着买一块回去孝敬我娘。”

    小伙计一听来了精神。现在知道这香皂的人,非富即贵啊,这小子年纪虽小,却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态,保不齐是哪个大户家的公子哥,小伙计忙赔笑道:“小公子消息灵通,这香皂才上市您就得了信儿了。”

    张石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小伙计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小公子请过目,这就是您想要的那香皂。”

    张石川接过来,还是木头盒,不过木料已经不是普通松木了,上面还雕刻了花纹,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还是自己那东西……

    “果然有趣,多少钱一块?”

    “嘿嘿,不贵,二十两一块。”

    “多……多少?二十两?”

    张石川吓了一跳,这特么也忒黑点了吧?换个盒子就卖二十两?

    小伙计见这小孩被吓了一跳,心中有些得意:“小公子,实不相瞒,这香皂可是外藩进贡给宫里,上用的事物,可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着的,二十两还算贵?”

    “原来如此!”张石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你们东家神通广大啊,上用的东西都能搞到,而且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外头发卖?买了这个回去用,这可有点大不敬啊……”

    “公子不必害怕,你只管放心买去用,我们卖的都不怕,您买主怕什么?”小伙计嘿嘿一笑,又凑到张石川耳边低声道:“我们东家的后台,那可是大着呢!”说着还用大拇哥指了指天。

    “这样我就放心了,不过这价格……我还是觉得贵了些。听说内城里有个什么萃华楼也卖这香皂,不知道他家会不会便宜一些?”

    “小爷我劝您还是少走两步,那家也是二十两银子一块儿。实不相瞒那也是我们东家的产业,就是其他家以后有的卖,也都是咱一家的买卖,再不会出来第二家。”

    “好,如此我先买一块试试。”张石川从怀中摸出两张十两的银票,又摸出了一块碎银“赏你的。”

    小二忙接了银子笑着接了银子一拱手:“谢小爷赏!”

    外头王钧等得心急火燎,见张石川出来忙凑上去。张石川示意他别说话,把精装香皂丢给他,然后用手比了个“九”:“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王麻子刀剪铺,顺便也让你爹安心。”

    进到内屋,张石川把方才情形说了一通,王掌柜父子这才长出一口气,双手合十不住念佛。又给张石川道谢。

    张石川笑道:“谢我干什么,我不过是打听了几句。再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同舟共济。只是王兄,日后再遇到什么状况不用慌张,冷静思考,你是聪明人,正所谓关心则乱。如果这事你是旁观者,自然能想明白其中细节……”

    王掌柜父子忙点头称是。看着这一老一青两个王掌柜,被一个比他们矮一头的张石川训的点头哈腰的,赵娥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怕他们尴尬,忙说道:“这九阿哥也是生财有道,咱们卖他四钱半银子一块,他换个盒子就敢卖二十两,可真够黑心的。”

    张石川拍了她屁股一下:“咱家的玻璃作坊,几钱银子的成本,我还卖上百两呢!我也心黑不成?”

    “哎呀哥~我又不是说你!”赵娥捂着屁股撒娇道。

    “好了,说说昨天那寿星老儿吧。”张石川还没忘了正事。

    “川哥儿,你们稍坐,我去给你们换一壶茶。”王掌柜知道了自己性命无忧,又见他们有事情谈,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

    “那寿星老能做,答应了他吧。”

    “好。知道了,这价格?”

    “你觉得定多少合适?”张石川反问道。

    “虽然不懂工艺,可越大的自然越难做,咱店铺里最大的卖二百两银子,我想,既然他是定做个头又这么大,要他两千两应该不多。”王钧说罢看着张石川。

    张石川摇了摇头:“这是定制,你得想一下这杨二公子的心理。他说什么来着?转了两个月没寻着合适的礼物。这京师里的好玩意可不老少吧?吃的玩儿的用的,本土的,东洋南洋西洋的,什么没有?你觉得他这种公子哥,这么长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会是因为有看上眼的东西而价格太高不舍得下手吗?自然不是,是他觉得这些东西都不足以打动他要贿赂的人,他是要凭借着这个礼巴结吏部,给自己讨个前程!你让人家才花两千两银子去讨前程,人家能放心吗?怎么也得两万两吧?”

    “两……两万两?”王钧觉得自己舌头有点发直。

    “嗯,就按这个价吧。”

    “好的川哥,我一会儿就去跟他说。”

    “别,上门的买卖好做,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等他自己再找上门来就是了。还有,他若是定了,先交五成定金。成品交割再付另一半,若有毁约,定金不退,以后都按这个例。嗯,就是这个意思。”

    “哥!你好黑啊!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我就是说你黑了!”赵娥在一旁咬着嘴唇说道。看到张石川一举手,尖叫着捂着屁股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