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女皇陛下没有太过惊讶，微蹙眉头，带着一点推测语气道：“恃才傲物？”

    苏誉微蹙眉头思索着这个说法对不对，道：“他其实并不高傲，臣也说不上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似乎只对晓娆有兴趣，对别的什么都没有兴趣。晓娆没有习武天赋，有时候因为躲避官兵不赶路的时候，晓娆会跟他练剑。

    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耐烦。可是与他关系极其要好的白猴，有时候多问他几个问题，他都懒得说。

    这个人——臣实在难以评断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凤千歌忍不住笑了，拍了拍苏誉的手背，温声道：“满腹经纶的苏誉大祭司鲜少会有这般为难的模样，有趣！”

    苏誉无奈一笑。

    “这段时间，”凤千歌温柔道，“你主要都是呆在晓娆身边，朕对你甚是想念。朕早习惯了你陪在左右，突然不在了，很不自在。

    却又不能言说，你应该呆在晓娆身边。”

    “以后臣都陪着陛下。”苏誉温柔道。

    凤千歌顿了顿，关切道：“此前，朕一直担心，若是朕不在了，你该如何自处。这么多年，你不像那三位，早培植了自己庞大的势力，你只是忠心陪在朕的身边，忠心侍奉朕，没有培植一点自己的势力。

    到头来，连一个后人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朕一直放心不下你，还好晓娆这个孩子出现了。”

    “陛下不必担心臣，”苏誉潇洒道，“臣年岁也不小了，就算是陪陛下去另一个世界，对臣而言也是喜事。”

    两人感情深厚，相知相交多年，又都是开明之人，所以说到生死问题，毫无忌讳。

    “不，”凤千歌道，“你要好好活着，另一个世界，我们早晚会见面的，不必着急。”

    说到这里，顿住了，屏退了左右，方对苏誉郑重道：“朕打算将皇位传给晓娆。”

    苏誉闻言，震惊得浑身一僵，他怎么也想不到陛下只与伏娆见这一面，就有了这种心思！

    苏誉愣了愣，声音轻轻地说出来：“陛下怎会突然做了如此决定？”

    “并不是突然，”凤千歌道，“在你们还在路上的时候，朕就反复想过这个问题了，只是那时还不确定你能将晓娆安全带到朕的面前，所以没有向你提起。

    今日一见，晓娆有倾世容颜，谈吐不俗。根据你以前说过的她的事情，也看得出来她的性情外柔内刚，是个能当大任的人。

    你早知道，我对绮雅与傲雪都不甚满意的，这两人一个过于娇柔，一个过于冷酷，都不是大随女皇的合适人选，晓娆刚柔并济，令朕甚是满意。

    她的身上留着朕与你的血，所以哪怕在小门小户的官员家长大的，也是气度不凡。只有她继位，你与朕的孩子的大仇才有机会得报。”

    苏誉知道，以伏娆当下的处境，她若是不继承皇位，待凤千歌驾崩后，他只能跟伏娆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容不下她的人太多了。

    他年事已高，自己不怕过这样的日子，若是伏娆没有出现，待凤千歌驾崩后，他倒觉得自己哪天被仇人害死了也就是死了，那就是自己的命，只能认命。

    他性子本平淡，知道人生无奈之事本就多，故虽然大仇没有报尽，也只能认命。

    可是伏娆出现了，他就决不能轻易地死了。他想把曾经没有给儿女的爱都给这个孙女。

    他本是个无心权利的人，所以这么多年跟在凤千歌身边，他从未想过培养自己的势力，给与凤千歌更多的是陪伴，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与凤千歌很恩爱，但凤千歌毕竟是皇帝，所以自然也没有绝对的平等。他无心权利，这么多年跟在凤千歌身边，耳濡目染多了，也懂得不少，也知道伏娆初来乍到，就算是凤千歌决心立伏娆为储君，也不容易，必然会招来诸多大臣的强烈反对。

    而且凤千歌现在的病情又很严重，许多大臣都已经开始为将来做打算，暗暗支持将来的新帝了。凤千歌叱咤风云一生，有些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这种关头，似乎是再厉害的帝王都难以避免的。

    凤千歌说的是“打算将皇位传给晓娆”，那就说明，未到最后，谁也不能确定到底是谁坐上皇位。

    凤千歌毕竟是皇帝，苏誉就不再说什么了。

    ……

    翌日，伏娆起床后，被一个老嬷嬷及几个宫女侍候着洗漱，换上大随宫装。

    “殿下仙姿玉质，仿若九天玄女下凡间。”宫女忍不住赞道。

    宫女原本觉得这个从民间来的皇孙女会很喜欢听马屁话，伏娆却没有接话，宫女感觉到了伏娆的不一般，就不再擅自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伏娆用早膳的时候，苏誉来看她。

    “还住得惯吗？”苏誉面容慈祥。

    “住得惯，”伏娆语气欢快，“祖父用早膳了吗？”

    “用过了。”苏誉答。

    伏娆并不拘束，一边用早膳，一边道：“一会用完早膳，我得出宫一趟，去看白显。”

    苏誉让一边站着的宫女都退下，方道：“这才分开多久，就想他了？”

    “他让我今天去找她，”伏娆道，“我答应了的，不去找他，他会担心的。”

    “你回宫，”苏誉温和道，“是回自己的家，他有什么担心的道理？”

    这一老一小在一起说话，就像两个好朋友在一起聊天，氛围很舒适宜人。

    但是伏娆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变了变，道：“皇宫就真的很安全吗？”

    当初她的生母、亲舅舅不都是在皇宫里出的事吗？但是她没有提这个，只道：“我感觉那三位祖父对我有敌意。”

    苏誉眸光微微一变，道：“晓娆聪慧。”

    伏娆没想到苏誉会这么直接说话，微微愣了一下。苏誉道：“陛下病重，其实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着手立储之事了。

    大随皇室跟外面不一样，喜欢优先立年轻人为储君。倘若皇孙女已经成年，会优先立皇孙女为储君，这么做是为了减少皇权更迭，减少皇权动荡。

    不算我的两个早已死去的孩子，陛下一共还有三个孩子。正宫皇夫从子玿只有一子。第一位侧君艾文奇只有一女，生了一子二女。长女叫凤绮雅，今年十七岁，次女凤绮慧今年六岁。

    第二位侧君淳于珂只有一女，在生第一个孩子凤傲雪时难产死了。凤傲雪今年十九岁。皇子没有继位资格，随父亲姓。皇子的孩子都没有继位资格。只有陛下的女儿及女儿生的女儿，才有继位资格，姓凤。

    原本储君人选就只有绮雅与傲雪。现在又多了个你，他们自然对你有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