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朕念薛氏性行温良，勤勉柔顺，今宣昭选入侍宫闱，著封为六品才人。”

    薛玉镜靠在楼台俯身整个薛府，她手上提着一个酒壶，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便是她不在接旨的现场，圣旨夸赞阿姐的内容还是传到了她的耳里。此时阿姐的抱月阁定然也是热闹极了，阿姐得了名分，也就今天这一日能随意见见家里人了，日后她身边都是宫女太监，总会教给阿姐一些宫廷规矩，就后妃而言，也就四品九嫔以上每月才有召见命妇的机会。

    薛玉镜的父亲虽是六品通判，但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给他的母亲和妻子请下诰命。

    小叔在的时候，祖母倒是有个三品诰命，不过公主再嫁，薛家被赶出京城后，这诰命也被太后撤了。也就是说，阿姐若是不得宠，也许过了今天，薛家人再也见不到她了。

    薛玉镜自小和阿姐感情好，然而就这几天发生的事，她此时竟然不想去见她了，要知道很可能是见一面少一面。想着想着，她嘴角溢出笑意，然后就着酒壶嘴给自己灌了下去。

    原来这样毫无顾忌地喝酒会是这么痛快，要知以前，她需要姿态优妍，喝酒有喝酒的礼仪，斟酒劝酒同样也有仪态，稍微做不好，她就会被罚。

    “夫人。”

    薛玉镜听到外头红菱的声音，她握着酒壶的手一顿，却是不曾回头。

    随后就听到母亲小心翼翼地撩开了阁楼帘子进来了。

    往日里，她应该规矩的过去请安了，但现下她是不准备动了。

    薛李氏向来柔弱，并无多少主见，薛玉镜没按照规矩行礼，于她而言自是不会去计较，只是她见着薛玉镜就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母亲怎么过来了？阿姐就要走了，日后见一面少一面，您不和她多待一会儿？”

    薛李氏轻轻走到薛玉镜身边，语气透着小心：“镜儿，我来看看你。”

    薛玉镜自小和生母不亲近，大概是年幼几乎都是在祖母院子长大，后来长大了，她就觉得母亲见到她时常常没什么话讲，见着了她和阿姐亲亲热热的模样，薛玉镜本能地就少去了。

    到底，她不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

    “我有什么好瞧的。”薛玉镜淡淡的说道，然后又喝了口酒，喝过后却是回头了，眼中有些暖意。

    算算时间，母亲出现在这里，定然是一家子接了圣旨后就直接过来了。

    “镜儿，你恨我吗？”

    薛玉镜奇怪地看着她，薛李氏自顾自地说道：“我明知道镜儿你要强，绝对不会同意和嫁给旁人为妾，可我还是劝你认命。我是你娘，在你祖母和父亲要给你定亲的时候，我若是站出来替你反对，镜儿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着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

    薛玉镜微楞，原来是这个。

    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因为她去反思自己了，她起了身，将酒壶放在旁边的桌上。

    “母亲不必自责，这家里头自来都是祖母做主，这么多年你作为长媳连管家都没管过，你便是反对也没用。”

    “可是……”

    薛玉镜道：“母亲，你不觉得我现下很好吗？不用再去镇国公府，也不用去后宫尔虞我诈，日后更不用嫁人生子，去烦心婆母小妾，常说女人最幸福的是莫过于做闺中少女时，现下这世上谁有我这般福气？还是说，因为这次的事，府里头养我一个闲人的钱都不愿意出？”

    薛李氏忙道：“定然不会的……”

    薛玉镜笑了笑，说道：“我自是相信母亲的，不过……旁人可就说不准了，薛家有个未嫁的姑娘，只会影响到薛家儿孙的婚事，况我这名声现下可能没什么人敢说，待阿姐随着皇上离开，我自是名声全无，祖母和父亲最是重面子，我估摸着，将我送去家庙还算是疼爱我的。”

    她也算是看出来祖母和父亲待她之心了，她从来就不是她们的孙女，就是一个工具，工具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心里现下估计是忍着呢？这一两年他们也许会观望一二，多过些年，证实皇上不要她后，外界的风言风语，他们仁慈点会送她去家庙，美其名替祖母祈福，若是不仁慈点，担忧她耽搁孙辈亲事，直接说她郁郁而终也是一件不稀奇的事。

    薛李氏迟疑起来，薛玉镜叹道：“母亲，去陪陪阿姐吧，阿姐现在是天子妃嫔，她说的话祖母和父亲会听的。”

    薛李氏明白了，她点了点头，但却没走：“镜儿你也知道日后也许见不到你阿姐了，你真不去看看她吗？”

    薛玉镜想着今日阿姐的表现，阿姐也不想见她吧？阿姐和母亲一样，是个鹌鹑一般的性子，会觉得对不起她而心里拒绝和她见面，若是姐妹之情胜过此时的复杂心理，今日必然会亲自来见她，而薛玉镜觉得，她是等不到了。

    “不去了，我怕我会嫉恨阿姐。”薛玉镜突然笑道。

    薛李氏一愣，薛玉镜继续说道：“母亲，替阿姐给我带一句话，三天前晚上我和她说的话，她不要忘了。”后宫也是一个战场，希望阿姐能平安活下去。

    话她没说出来，免得胆小柔弱的母亲又被她给弄哭了。

    ***

    薛玉镜目送薛李氏离开，她喝光了酒壶的酒，然后对外面喊道：“红菱，去套辆马车。”

    红菱迟疑问道：“姑娘，您要去哪里？”

    薛玉镜平静的说道：“清隐寺。”

    “现下府里头都在忙着给阿姐的事，你速去安排，不可声张。”

    红菱伺候薛玉镜有八年了，这八年薛玉镜强势，红菱从来就不敢违抗薛玉镜的命令，时间长了，她也是比较了解姑娘的。现在的姑娘，就和三天前要去见大姑娘一样，那日见过大姑娘后，姑娘就假扮大姑娘去面见皇上了。

    现下姑娘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红菱心里头害怕，忍不住道：“姑娘，您去清隐寺做什么？”

    薛玉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去撒一张网，一张可以让薛家上下都害怕的网。”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不会再给机会让祖母和父亲控制她的命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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