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化作长虹，以惊人的速度垂直上升，穿过无数云层，好似要一直飞出天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在李安推测中，自己飞出的高度距离放在前世，已经足够他冲出地球。

    可现在。

    他目光所及之处，仍是天穹与浮云。

    “砰！”

    忽然，李安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般，整个人瞬间停了下来。

    他仰着头，伸出手，轻轻伸出。

    李安眼眸微微瞪大。

    他，摸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在天穹之上，在无数生灵的头顶上，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一切。

    “放肆！”

    屏障之上的云海里，似有无数天人高声怒吼。

    “一介凡人，也敢来此？！”

    “目无尊卑！”

    “下去！”

    李安面色煞白，如遭重击般口吐鲜血，整个人如同陨石般往地面飞速坠去。

    连续坠落万里高空。

    就在他即将重重坠向大地之际，半空处忽有一袭白衣飞来抱住了他。

    赫然便是姬如雪！

    “小李子！”

    姬如雪抱着李安缓缓落地，然后焦急万分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到底发生什么了？”

    李安躺在她的大腿上，捂着胸口，眉头紧锁。

    他其实没受什么伤，只是天上那些声音出现之后，体内法力不受控制，连带着天境独有的对天地的联系也被屏蔽，故而无法维持飞行。

    “小李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姬如雪又问道。

    李安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所遇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姬如雪一脸责怪，“天上有仙是肯定的啊，你都到天境了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贸然冲上去？要是惹仙人发怒了怎么办？”

    李安眉头紧锁，忽然想起当初在武当山时，景帝对他所说的那番话。

    上界……

    原来真的有上界。

    所以难道真如景帝所说，上界真仙一直在操控人间格局？还控制着人族修士的寿元？

    “小李子，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

    ……

    大景南境边界，镇蛮城。

    李安和姬如雪缓缓走入城中，没有用法术，而是就这么沐浴在夕阳的黄昏下，手牵着手，静静走在街道上。

    “雪儿。”

    李安忽然出声，说道：“既然现在朱厌一事已经解决，那么……”

    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姬如雪，轻声道：“那么现在，你可以为我辞官了么？”

    姬如雪咬着纤薄嘴唇，面露迟疑之色。

    良久。

    她依偎在李安怀中，低声道：“我也想辞官呀，也想无拘无束地，跟你一起浪迹天涯呀……可是……”

    “怎么了？”李安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跟我来。”

    姬如雪拉起李安的手就往城外飞去，一直来到镇蛮城二十里之外。

    只见一座不大，甚至有些简陋的小村庄坐落在此。

    二人踏入村中。

    李安眉头深深皱起。

    “姬姐姐！姬姐姐！”

    “姬姐姐来啦！”

    “姬姐姐！你们快过来看呀，姬姐姐来啦！”

    无数孩童从村中跑来，围在姬如雪身旁打闹着。

    姬如雪看着这些孩子也是笑容满面，与他们打闹嬉戏，欢声笑语不断。

    李安望着这一幕，神情复杂。

    因为那些孩子的发色和瞳色，皆是五颜六色，各有不同。

    此乃特征。

    半妖的特征。

    李安望向村中，发现这座小村至少有百名半妖孩童，而照顾他们的人类却和半妖的数量不成正比。

    百名半妖，却只有不到十名人类。

    李安看着和半妖孩童们玩得正欢的姬如雪，还有她那赤瞳白发的容貌，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啊……

    她也是半妖啊……

    李安没有打扰，而是退至村外，依靠在村口的栅栏边，静静等待着。

    他仰头望着夕阳西下，忽然想起了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子半妖。

    夏月。

    以及她的半妖组织，步宫。

    “夏月，你埋下的种子，好像真的在慢慢发芽了。”李安低下头，喃喃自语。

    良久。

    天色渐黑。

    姬如雪缓缓从村中走来，挽过李安的一条手臂，轻声道：“对不起。”

    “别这么说。”李安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姬如雪抿了抿嘴，迟疑道：“还记得……步宫么？就是在你青州淮安郡犯下滔天罪孽的那个步宫。”

    果然。

    李安暗叹一声，面色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姬如雪眼神忽然黯淡下来，低声道：“步宫所行之事固然惨无人道，固然大错特错，可……却也让我意识到如今大景之中，半妖的处境是有多么艰难。”

    “所以你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是么？”李安望向村庄，那边已经炊烟袅袅，百余半妖孩童们在吃着晚饭。

    还有几个调皮的，饭没吃几口就想往姬如雪这边跑，却被几个厨子打扮的人族妇女拦住。

    “嗯呐。”姬如雪看着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浮现温柔笑意，“步宫之事后，我便派出人手，将镇蛮城附近的半妖孩童尽数收拢在此，再雇佣了一些人来照顾。”

    李安眼眸微眯，有些不解，“人族若与妖族不顾世人偏见的相结合，势必非常恩爱不是么？为何会不顾子嗣？”

    他却是想起了当年那位许悠和青碧，那一对真可谓是用情至深了。

    “不一定是因为爱而结合的。”姬如雪摇摇头，“人族与妖族……怎么说呢，妖族化形，不是俊男便是美女，它们与人族的结合，大都是情欲所致。”

    “这般结果之下，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哪一方怀孕，真正能把孩子生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

    “其中生下来，还能不被父母抛弃的半妖孩子，更加不到十分之一。”

    姬如雪望着村中孩童，轻声道：“他们，都是有父有母的……孤儿。”

    李安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所以我不能辞官。”

    姬如雪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必须得是镇南大将军，我必须得是身为半妖的镇南大将军，只有这样，我才能在朝堂之上为半妖发声，真真正正的改变半妖处境。”

    李安听着这番话，忽然想起景帝当年的殿试考题。

    若天有意志，人有天命，你欲如何？

    李安摇头失笑。

    景帝啊景帝，你不愿意受上界束缚，不愿意被上界决定命运。

    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又为何要擅自决定半妖的命运？

    半妖不可入大景户籍。

    光凭这一点，在如今事事皆需户籍的大景王朝之中，半妖就无处可活。

    “好。”

    李安笑着将姬如雪拥入怀中。

    “既然你想为半妖发声，那我就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