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7章 寝殿篡弑

作品:《晴空开裂

    过了一会儿,被紧勒不放的老皇帝气息不通,挣扎乏力,渐渐身躯瘫软,手脚都不动了。www.83kxs.com

    那黑影还看着他,却不松开绸带。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站起身绕到床后,掀起盖板,露出床后一个地洞,推推张妃问:“还看不看?我要丢他下去了。”

    张妃还是不做声。那黑影便吁了口气,尽力一拖,连人带床单。把皇帝从床上直拖到地下,然后用力一脚蹬去。

    尸体嗵地一声掉在洞内台阶上,之后便滚了下去。

    黑影呆站在那里,身腰微弯,似乎在低头察看。好大一会儿过去,他才挺直身板,仰天长吁了一口气。

    “老皇帝完了!”朱品声呆愣愣地心道。“天变了!”

    陡然间,脑海里如同钟鼓齐鸣,宏大深沉,声波上天入地地冲突震荡。

    咣——咣——咣——咣——

    她一下子抖得全身都把持不住,赶紧坐直,不让背部贴桌腿,同时紧紧地捂住嘴,不让得得个不休的牙齿打出响声来。

    黑影最后看了一眼地洞,拉上盖板,再把床左一下右一下地拉回原位。

    拉的时候用力不当,他还轻轻地哎呀一声,手一下按住了腰胁。

    “父亲怎的了?”张妃惊问。

    “啊,不妨事,不妨事!”黑影轻哼着说,勉强直起身。

    他拍拍手上的灰,走到铜盆架边,就着残水洗洗手,用毛巾擦干净了,低声说:

    “我儿还是睡吧。长夜难明,明日还要打迭起十分精神,应付各方呢!”

    张妃没说话。但朱品声看得出她也在抖,因为她的身影已经有点左摇右晃,像是站都站不住。

    她爹叹了口气,突然声音大了点,咬牙骂道:

    “老淫贼,天道好还,究竟尔也有今日!今我张某未登御座,先踏龙床,将尔勒毙再气杀!尔便在那下面三尸神暴跳,目眦欲裂好了——但愿尔尚未死透!”

    说着,他拉掉腰带,两膀一张,脱去大衣服,踢掉朝靴,一跃上了龙凤床,左右一看,重重地跺了两脚。www.luanhen.com

    那床虽大虽厚,却也跺得床脚响。张妃不由回头看看,不解问:“父亲踩它作甚?”

    “想到——想到我儿受他欺凌!想到——想到你小妈……”老头的声音噎住了。

    张妃懂得他此时的心情,不由一阵钻心的难过。

    跺这两脚,气是出了,却用力过猛,老头儿又咧嘴捂住了腰,扶着床柱慢慢坐下来,眼里闪着泪花,也不知是疼痛还是伤感。

    “父亲一定是方才伤了力,快快躺下!”张妃过来扶他,想帮他靠到枕头上。

    “不!不!我不睡这厮的肮脏床!”老头嫌恶地啐了一口。

    说完却又想起这是女儿的栖身处所,不由又难过了。

    正说间,房门外又敲了两下,一人压抑着小声说:“北部军报——”

    父女俩吓得一哆嗦。

    张贵妃不由分说,伸手把父亲一推,捺到床上,低声说:“快盖上!”自己便走到门口,也压低声音问:“可是北军兵渡芦河?”

    门外太监看看军报,说:“不曾。是李琨已经南渡缮防,请示方略。”

    “这是什么急务!”张贵妃呵斥一声,“明日再报。”

    回头她看看父亲,只见老头儿情绪发泄过,心里舒坦了一些。听说无要事,他无声地咧嘴笑笑,靠向床头。想了想又踌躇满志,便任由女儿用绫罗大被盖住他的两腿。

    张妃在床沿坐了下来,静了一会儿才颤声说:“父亲,这便将那人了掉了?女儿依旧觉得是做梦呢!”

    老头儿——现在知道是张国丈了——哼了一声说:“那厮落窖那一声,比猪还重,可不像做梦!我儿,你旧日的绮梦倒可以重温了。”

    张妃抬头看看窗外,幽幽道:

    “六郎心中也不知还有女儿没有,哪定得一定是绮梦?况且,那也不过是郊外偶遇,眉目传情,青年男女一时相悦罢了。

    “就是他后来托媒说合,毕竟也只是初订婚约,六礼未齐,更无嫁娶之实。他今日满可托词女儿已为人妇,说一切都不做数的。”

    老国丈宽慰她地一笑,道:

    “这却不用忧虑。既曾下定,便是定局。即使因皇命打破,那也是万不得已。破镜重圆,古已有之。况且有大半江山作嫁妆,还怕他反悔?若他不仁,我儿也可不义,便出兵一直与他打下去,也不是太大难事!”

    张妃吃惊,问:“父亲为何这般说,难道料定六郎不肯娶女儿么?”

    张国丈笑道:“并非如此。只是为父想为我儿宽心而已。有大好江山为质,他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我儿今非昔比了。”

    张妃倒不那么肯定,过了一会儿,转移了话头说:

    “今日韩贱人落水一事,倒与了我们一个好口实。明日说起,父亲是劳累忧心,兼带雾浓霜重,这才偶感风寒,这就更说得过了。”

    张国丈道:“我儿是怕我多说话?那好,老夫明日就少开口,只用眼睛示意,其余该说的话由你说就是了。”

    张妃道:“只因宫里人多事杂,父亲多不熟悉,恐怕说错了,待女儿应对与父亲看,慢慢也就知道了。宫外的事,女儿却不便多嘴。”

    张国丈昂然道:“宫外事虽多,尽在为父心里,是不妨事的。只是声气不同,一开口就成破绽,也以少说为是。所以你这承旨述旨,竟一时还少不了。”

    张妃沉吟一会儿,说:“毕竟事情太多太多杂,那便趁此时有暇,父亲将那急需宣旨之事说与女儿听,到时便可不必频频避人了。”

    张国丈道:“夜深天寒,我儿不要冻着。便上床来坐吧,为父一样样说与你听。”

    张妃便也脱了大衣服,上来与其父并坐,说:“女儿听着呢。”

    张国丈背靠床头,仰面看着屋梁,在心里理了理,慢慢说道:

    “第一便是军情。皇帝——”他情不自禁地向床下看了一眼,“下午已经召内阁七人集议,因前军重挫,河防危殆,须急调大军接济,特命东闾出兵一万、南叙出兵七千,星夜赴援。

    “杨侯与许伯彼时正在京城,为一些事情争执,皇上要他们回去,谁先出兵就是谁有理,两人都已经赶回去了。估计旬日之内,即可成行。

    “不过这也缓不济急,因此另命京北指挥使成先率,先率五千军马启行,直奔芦hn岸,以稳定前方军心。”

    张贵妃点点头道:“女儿记住了。只是这人也真好笑,名先率,就着他先率一军前去!”

    张国丈笑道:“也只是巧合而已。另外,前方败绩,以致丧师失地,系出于有人冒功谎报于前,力促轻举于后,罪魁祸首便是流沙三凶。

    “阁议:明发诏旨,逮系军中,俟验明其罪,即尽诛之;与其有通谋嫌疑者为兵部侍郎刘子峦,亦令其诣狱自首,自辩其罪,视情节出入,再作处分。”

    张贵妃又点头道:“记住了。只是流沙国乐部四人,还有一个女优,现充医正的那个,该当如何处置?”

    朱品声嗡的一声,心中揪紧,想着:来了!难怪人说天下最毒妇人心!她爹都忘记,偏她主动提及。

    原来还以为她与世无争,是真的对我好呢,却不料一得势就狠下刀子!

    然而张国丈却道:“阁议时未提。因下面那厮与太后皆喜爱此妖孽,众臣虽知须当连坐,却无一人敢于抢先提议。如今那女子在于何处?”

    张贵妃道:“听随銮的人说,在cw殿时,因寻她不获,皇帝——”她的眼睛也瞟了床下一下,身体微微一抖,“下面那人,已口谕广捕。

    “这也不过是公报私仇而已,哪里是为她畏罪潜逃!听说那日接见,那人公然要收她为才人,她不肯,闹翻了,这才跑掉了。此去若逮不着还好,若是逮着,真不知会怎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