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3章 葱城大泥淖

作品:《晴空开裂

    时辰已近中午,正是清寒的冬日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人流如川,熙熙攘攘。买的卖的,见面打招呼的,说的笑的,就地在街边耍把戏的,伸了手见人便鞠躬,讨几个小钱的,一切仍如往常。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照旧生活,浑不知宫中发生了多大的事情,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战争也丝毫影响不了人们的情趣和兴致。

    朱品声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小食店,走进去要了一大碗鸡汤面,慢慢吃着,眼睛不时瞟向外面街道。

    面汤鲜美,闻着都令人嘴馋,她却食不甘味。

    何去何从呢?

    首先,按照旧议,在打败孙济之前,东北那块儿肯定是天天抓丁、抓夫、抓逃兵、抓匪谍,境内风声鹤唳,不可轻入。

    要去,就得先打败他,或是等到和议告成。

    但是现在孙济已经反占上风,要打败他,更加遥遥无期了,难道任务也要拖那么长时间再去完成?显然不行。

    可是不等待,贸然前去,又与旧议相反,三个同伴都没见着,自己怎能轻易决定?

    怎么办?

    急匆匆赶去芦河会合,肯定不行。这不但是自投樊笼,还会变成同伴们的包袱。自己倒是想跟他们共患难,一起被囚,或是一起越狱,却怕他们还要反过来,埋怨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但不走,留在这里。却真的无事可做。以前的皇帝在时,自己是他们三个的强大后盾,可以随时设法保护、推荐、转圜。

    但眼下皇位已经换人,新皇帝心意难测。且冒功一事只是暂缓,不是永远不究,随时都会重新追查到头上来。危机四伏,还在这皇宫前晃个什么?

    躲吧!躲去民间相对安全些。swisen.com但举目无亲,投奔何人呢?难道也像那张贵妃无奈说的,剃度到尼姑庵去?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突然眼前一个人影一晃,好像是熟人。

    她心里一紧,不敢怠慢,赶紧放下面碗追出去,却见只是昨天还在她那儿干活的老太医瞿家顺,身边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人。

    “老瞿!”她大声叫住,“怎么见我就跑?还有没有个上下!”

    老瞿见已被她逮住,无奈停步,问她:“医正有什么话说?”

    朱品声说:“我有什么话说?领着皇上家的俸禄,我的手下人却都在街上看私诊,捞现钱!一个都找不着也罢了,找着一个却还要逃跑!我能吃了你呀?”

    瞿太医局促无限,捏弄着手里的老头帽,陪笑说:“医正误会了。老汉不是看私诊,是周医正吩咐老汉陪这位客官到官药铺去,验一验药材成色。”

    朱品声看了看他身边那位客商。

    只见这人四十出头年纪,浓眉大眼,鼻正口方,冬衣臃肿,朴实无华,不怎么爱说话,却很有一股北方人的粗犷豪气。

    她记起来,上次说有什么客人从东北来,在大泥淖子那儿见到飞船的,就是这老瞿提供的消息。难道——

    “老客从何处来?”她笑问。却不问带来什么药材。

    “东北葱城,”那人听说她竟是太医院医正,惊得一怔,一见她问,连忙满脸堆笑,恭维说,“敝姓管,贱名可风,做一点小买卖,贸然来到京里,全靠上官指教!”

    朱品声格格一笑道:“我是什么上官?就只会医个小灾小病。听说你们那里城北有个大泥淖?”

    管可风惊异地抬高眉毛——怎么一见先问这个?却不能不回答,便恭恭敬敬地说:

    “原来医正也知道我们那里事情?我们葱城最多山葱,是以得名。山下一条大江,北流入海,时常泛滥,便淤出许多泥淖。离城最近的一个叫大泥淖,就在大江转弯处,有上千顷大呢。”

    朱品声问:“听老瞿说,你们那大淖里有条什么石头船?还有人住着?”

    管可风笑道:“医正连这也知道?向年是陷没了一条大船,却不是石头,而是瓷**那样的,光光滑滑,刚硬无比,人都称奇。

    “只是不知怎的碰撞破了,船尾裂开一道大缝,约摸有一掌宽,走不成水路,所以常年停在那里。人都说四五年了,动也没动。”

    “上面有人吗?”

    “人想是有,却轻易不出来。有人说看到过,身量极小,状如婴孩,但大家还是疑惑,怕是胡说。

    “因为那船缝中常见另有人形毛猴钻进钻出,个头也不甚矮,约莫与**岁的顽童相仿,黑胡须倒有一尺长,连眉毛都是长长的。

    “这些猴子极为精灵,动作似人,也会说几句北边人话,只是不好听懂。大家常见的,也就只是它们。”

    “那岂不也是几个妖精?”朱品声脱口而出。

    管可风回道:“原也有人这么以为,要请道士禳解驱赶,后来见它们无害,也就不说了。来这边京里,小人才知这边也有会得说话的畜生。我们那边,人都道是上古公冶长留下的种。”

    “什么公鸭肠?母鸭肠?”朱品声不解。

    管可风愕然,怎么听成公鸭母鸭了?

    瞿太医咳一声道:“医正是流沙国人氏,东来不久,尚不熟悉典故。你要说就说明白些,莫要公冶长、公冶短地叫人打哑谜。”

    公冶长三字也算不上什么哑谜,但谁还为这个跟他争呢?再说“留下的种”四个字也是俗人说笑话,迹同污蔑古人,还真不能跟女官大人讲。

    于是管可风抱歉道:

    “这是小弟失言了。就是说,我们那里会讲人话的畜生反而不如这边京里多。除那十几只猴子,也就张屠家养的看家狗与北淖里田家柱的牛,其余都不能。”

    “那船上的十几只猴子,平时都说了什么?”

    “说的不多。也就说要钱、要米,还要水果、蜂蜜,一干吃食。”

    “没说别的?没说它们从哪里来,来做什么,还走不走?就那样长住了?”

    管可风摸摸脑袋,摇了摇头:

    “因人皆常去,听得也多,从无有人说起这些,想是都不曾说。不过又说那些猴子,他们自己人里说话,那就啾啾唧唧的,一说好久,比鸟叫还好听,也不知说的什么。”

    “猴有猴语嘛,这也不足为奇。难道它们就这么老停着,什么都不做?连船都不修?”朱品声问。

    “向来没见修过。”管可风说,“时间久了,彼此不怕,那边的乡下人常喜欢坐泥耙到船边去,看看他们做什么;得便的话,就和他们换些东西。”

    “换东西?”朱品声警觉起来,问:“换什么东西?是那种闪闪发光的铁圈子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