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夏侯已死

作品:《斟万象

    夏侯家剑术不算出名,但子弟从小在自家前辈指导下习武,又有夏侯伯年年至道观当中换取金丹灵药内养其身,家中子弟内力比起三废城的同年修习者都相对深厚些。

    那面相轻浮的夏侯敬一剑出来,隐隐有可见的剑气,夏恒川不急着以剑对剑,而是试着模仿禹州女仙人,从夏侯敬剑气当中抽丝剥茧,让剑气在半空即溃败。

    一道剑气扑在夏恒川手上,夏恒川牵引它过来,却没能成功,反而弹在自己手心,割出一道伤口。

    夏侯敬一见夏恒川这让人笑掉牙的动作,笑了:“这点本事,不如提早下山吧,项上人头重要啊。”

    夏恒川却笑笑,说道:“再来。”

    夏侯敬又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比以前凌厉几分,夏恒川先立剑挡过,等它弹到另一边时又伸手牵引,火候拿捏不准,剑气飞来一半就消散空中。

    林途寒偏头看了一眼夏恒川古怪的手法,手中与夏侯奕对战并未停下。一刀一剑,林途寒轻松,长恨不曾离鞘,夏侯奕始终皱着眉,一剑复一剑,剑剑招式不同。

    林途寒存了猫玩耗子的心情,看夏恒川也玩得不亦乐乎,就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铁匠秋千愁那边。

    铁匠与夏侯伯已经打得难分难解,夏侯伯剑中数魂惨叫声不断,随剑气不断扑袭又返回,秋千愁只伤人不愿伤剑,故而剑招内敛,让外人看起来似乎有些怯敌。

    夏侯伯见秋千愁不忍,出招更加迅疾凌冽,偶有冤魂扑出剑中想要借机逃窜,都被戾剑自身强大的牵引力又吸了回去,有的魂在剑中呆得长久,浑浑噩噩,则已为夏侯伯剑中奴仆,随剑而来,撕向秋千愁,要为这把剑觅食。

    剑光猩红,择人而噬。

    夏侯伯越发得意,这把剑费劲心血近十年,需要高手魂做引,另加无数高手魂做饵料,还差一些,就能大成,虽说这些人都已经身死,魂又被牵制,境界却也出于大部分习武人之上。

    夏侯伯心中暗自感慨,握有无数高手的滋味,真是美妙啊。

    时光推移之间,几人头顶逐渐被乌云遮蔽住,夏侯伯剑中鬼叫鬼咬,嘶吼声摄人心魂,这里变得简直像是一片恐怖的修罗场。

    夏侯家子弟已见怪不怪,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为虎作伥的事情,杀了多少人祭剑,早已见惯了这幅场景,已经不在乎了,多来两人,也只不过是多留下两条人命而已,剑成之日,该是夏侯家更上一层之时。

    夏侯伯不愿止步一城之主,已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夏恒川终于能勉强牵扯住一道剑气,他将这道剑气附在自己的剑上,一剑递出,还给夏侯敬,夏侯敬本想嘲讽夏恒川,也学着他的样子想要接过,却被这道剑气当中暗含的另一分气劲所伤。

    夏侯敬抹抹手上一丝鲜血,不怒反笑地着看夏恒川,他就是下一个,都不远了。

    夏侯敬手中剑画圆,剑光流转之间,如银轮闪耀,半照山间,他手中实剑则化虚剑,剑轮旋转刺过,一时之间,竟如同有七把剑同时向他而来。www.kmwx.net夏恒川没见过这种招式,看不出虚实,一剑接空,向外一滚躲开。

    林途寒见铁匠秋千愁实在不忍心出手,不再与夏侯奕纠缠,长刀出鞘,铺天盖地般劈下,顿时有如大山压下,以穿云之势按下来直逼夏侯奕头顶,夏侯伯怕自己儿子出事,迅速推开儿子,自己接下林途寒这如山崩的一招。

    林途寒伸手挡开眼前飞溅的土和雪,说道:“老秋,你去杀另一个。”

    秋千愁不答,只回了一个眼神,林途寒一对这眼神,心下了然。秋千愁再对夏侯奕,不再留手。

    夏侯奕剑招巧在精,能飞剑挽花,修的是一剑中千里外敌人目的道,秋千愁剑招粗粝,是斩蛟龙的不世之道。

    半把剑未曾开刃,却非以刃杀人,剑中滚动紫气,秋千愁欺身上前,左手如利爪勾起,摁住夏侯奕剑,夏侯奕手中剑向后弯出惊人弧度,颤颤巍巍如人发抖,在如浪潮拍身的尽头之下,他一退再退,秋千愁一进再进。秋千愁再用力,夏侯奕的剑当即折断,秋千愁再一剑,气势逼人,夏侯奕躲闪不及,被断一臂。

    夏侯伯分心观战,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仰天长啸一声,身上衣衫崩裂,呼哧呼哧大声喘着促膝,全身颤抖有如抽搐,身上爆出青筋,胳膊和腿上有异物向外窜动,片刻之后,有肌肉鼓凸而起,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大了一倍。

    夏侯敬脸色瞬间苍白,放弃追杀夏恒川,飞跑过去扶起自己大哥,迅速捡起地上的一臂,扶着夏侯奕起来,看向自己发狂的父亲。

    狂风吹折落光了叶子的树干,撞在屋顶上,屋上瓦片簌簌剥落,落在地上,夏侯伯一双眼睛如同兽目,发狂而猩红。

    夏恒川原本躲夏侯敬虚实不定之招躲得狼狈,一下子又空闲起来。向林途寒喊道:“师父,这人怎么样一下子变成了疯狗?不会要咬人了吧?”

    林途寒道:“夏侯家的疯狗,早该被杀!”

    夏侯敬挡在自己的大哥面前,迎对秋千愁。

    秋千愁冷笑:“你们还知道什么是兄弟?”

    林途寒静看着夏侯伯异变之势,并不急,他对秋千愁说道:“这个留给我徒弟。”

    秋千愁闻言收剑,夏恒川听到自己被林途寒点名,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也只好迎上去。夏侯敬又做虚实相间之招,要替自己大哥报仇,虚实不定的剑轮转不惜,内力更是如海饮一般灌入,正是蓄势待发之时,秋千愁飞身而去,抬起手一挡,半把剑挑破虚实,一柄剑掉在地上,再无之前的气焰。

    夏侯敬自小活在父亲和大哥的庇佑之下,从没经历过真正生死,他以为自己将来必定成为无人可挡的剑客,可也是将来,在山上,他从来只输给过大哥过,他虽见大哥输过,但那些输了的人,也都被爹杀了,所以二十年不曾败的其实是夏侯家,而不是某一个人。

    看到自己的剑掉在地上,夏侯敬脸色惨白,如同失落了三魂七魄,只能紧紧抓住自己大哥的手臂,双腿忍不住发颤。

    夏侯奕推开夏侯敬,说道:“回家去,带着大家离开。”

    夏侯敬踉跄倒在地上。

    夏侯奕用剑支撑着站起来,见夏侯敬还不肯离开,吼道:“快走啊!”夏侯敬被这一吼叫回了一魂一魄,哆嗦着点头,转身跑开,被秋千愁掷剑拦住。

    秋千愁对跑来的夏恒川说道:“他现在心境大变,已不如之前,你如果想要看他真正实力,就先去杀了夏侯奕。”

    夏侯奕见夏侯敬被挡住,再看夏恒川,想他对上夏侯敬时已是狼狈,笑道:“就凭他?”

    夏侯奕不给夏恒川反应的机会,强行忍下断臂之痛,大叫一声,一剑劈来,这一剑不再有任何招数可言,是一剑当中寄生死的果决,剑中剑气流淌如大风,夏恒川迎剑格挡,剑气如风般扑了他满面,夏恒川一脚后撤,堪堪止住后退之势。只是接了这一剑之后手心发麻,一身衣袍被卷烂了,狼狈不堪。

    夏侯奕又是同样一招要出,夏恒川也不再给他出剑机会。

    夏恒川矮身过去,左手学禹州鹤拨开气流,加快速度,右手一剑运气,将全身大部分内力都放在剑上,直接刺向夏侯奕,之间两剑在交错的瞬间错开了,夏恒川如流光低身闪过,一剑将夏侯奕开膛破肚,一气呵成。

    跑到门前的夏侯敬看到夏侯奕惨死,痛苦地大叫一声,眼中仇恨满溢,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浑身颤抖不止,他抬袖狠狠抹掉了眼泪,却没有回头报仇,而是加快了脚步冲进家中去,让家仆去喊府中客卿出来,他站在三个习武家仆身后,对着飞奔过来的夏恒川咬牙切齿喊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秋千愁拔出地上的半把剑,对林途寒说道:“我跟他去了。”秋千愁跟在夏恒川身后,两人一起杀入府中。

    夏侯敬已是准备拼死一搏,他咬咬牙,眼神阴鸷狠厉,无论心中有多少恐惧,只要撑到父亲赢了就行了。

    铁匠慢慢踏步向前,夏侯敬默默退步,他身前的三名客卿结阵以对,对上这秋千愁,却也只是向后缓慢退着,铁匠说道:“我可以留你一命。”

    铁匠迅速奔向前方,转瞬之间,就破了三个客卿结成的防守剑阵,一剑挑了两个脑袋,剩下的一个被夏恒川割了。

    秋千愁一掌拍在夏侯敬的身上,接连拍打,如打穿几道墙,夏侯敬顿时精气神不复以往,手指发颤,手中用力捏着的剑也掉在地上。

    铁匠钝剑挑断他的手筋:“你就看着夏侯家如何破落,等一年后,我把你赶出这座府邸。”

    秋千愁说完这句话,把全身瘫软如泥的夏侯敬扔在了一边,又回身杀起夏侯府中男丁,穿廊过屋,见着皆死。有几个小姑娘小婢女瑟缩在亭角屋檐下瑟瑟发抖,秋千愁则一概不理。

    夏侯伯的发妻闻见自己两子的凄惨景象,要出来拼命,被秋千愁一巴掌拍掉手中精巧匕首,推向了一边去:“姓秋的不杀女人孩子。”

    跟在他身后的夏恒川闻言挑眉笑笑,收回了指向夏侯伯发妻的剑,道:“江湖规矩。夫人好命,却没嫁好人。”

    林途寒独自对着修邪的夏侯伯,头顶风云滚滚,酝酿一场大雪。

    夏侯伯手中戾剑加满身邪气随着这阵大风而来。刀竖,林途寒身上股荡起如水波纹,在风中飒飒不停,他笑道:“难得一见的对手。”

    林途寒一刀呼啸而去,黑刀如一片阴影切过,贴着夏侯伯的脸庞下来,寒气滚落,初降下来的漫天大雪在气流当中紊乱窜动。此时的夏侯伯仿佛已经被摄了魂魄,出剑毫无章法可言,胡乱劈砍,只是剑中亡魂似乎也受其扰动,恨不得破剑出来杀了林途寒。

    林途寒后跳躲开了一剑,见夏侯伯也再没有什么有新意的招式,轻啧了一声,双手握刀,凌空一刀劈过去,头上遮天蔽日的乌云被撕裂开来,露出一道久违的光线,照耀在夏侯府门前,这线光之存在了半瞬,立即又被乌云遮去。

    被一刀劈去半只手的夏侯伯面庞抽搐一阵,他忽然弯折手中剑,掰断剑尖扔进自己口中,夏侯伯吞剑,满嘴是血,剑中嘶叫声不停,夏侯伯竟是要把这些亡魂吞入腹中,至死不让剑中亡魂脱离自己的掌控。

    眼见他又要掰断一截,林途寒面色一沉,他不忍见自己好友被人吃进肚中,又是一刀平砍过去,砍断了夏侯伯执剑之手。

    夏恒川跟秋千愁大杀一通出来,并没出多少力气,刚一出来,正见夏侯伯嚼着一截剑的古怪一幕。

    他见老怪物的剑落在地上,急忙飞身上前抢在自己手里。

    夏侯伯也不急着抢回来,口中模糊怪笑道:“你想毁我夏侯家满门风光,我就拉你们陪葬,换你一个,我也不算亏。”

    林途寒原本面容平静,听到这句话,反而一笑,刀疤狰狞间,他说道:“那就来试试。”

    夏侯伯吞剑之后,嘴里喷出两口大血,他身上血肉鼓动,如肿起了几个血瘤子,这血瘤子满身窜动,就像是在他身上又生了什么东西。

    夏恒川看得头皮发麻,想起洪鱼蕉给的东西,弹出手中两只小虫,小虫落在夏侯伯颈间迅速吸食血液,其中一只被夏侯伯捏住捏死,另外一只则在他身上来回蹦跳,夏侯伯一只手臂气血已经被吸干,干瘪下去,断腕上原本狂涌的血液也不再流淌。

    第二只虫子终于被夏侯伯捏死,他已经恢复到跟原本身量差不多的高度。夏恒川看着地上吸满了人血液的小蛊虫慢吞吞又变回原来大小,心中不免啧啧称叹。

    林途寒冷眼看夏侯伯,秋千愁从乱成一锅粥的夏侯府中折身返回,半把剑轻轻一挑,挑落夏侯伯一只头颅。

    秋千愁抹抹脸上的血,一脚踢开夏侯伯的头,捡起地上的断剑,沉默半晌。

    他说道:“柳飞,我们给你报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