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听同学说百货商店来了许多漂亮衣服，和杨春放学以后特意跑去看。新款女装已经熨烫得整整齐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在明亮的灯光和背景的衬托下，新衣服更加打眼吸引人。营业员热情地向杨春和杨梅介绍一件红裙子，让她们试穿。

    杨春翻了一下价签，和她要卖的价格不相上下。杨梅也看到了裙子的标价，神情立刻愁苦起来。回到家望着一堆衣服，杨梅几乎要哭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这次进服装的钱就是家里的全部资产。

    只能赚不能赔！

    从上海回来的路上杨春都在给杨梅打气，可是这会杨春沉默不语。杨梅慌了神。

    “可怎么办呀，咱们的衣服和商店里的差不多。咱们在路边卖，怎么能卖得过商店……”

    杨梅越说情绪越低落，杨春一直望着窗外渐暗的夜色不说话。杨梅害怕杨春想不开，伸手拉了拉杨春的衣袖。

    “小妹，你没事吧？实在不行咱们把衣服退了吧。那个老板不是说如果卖不掉可以回收吗？”

    “白菜价回收，二姐打算不战而败吗？”

    “啊，原来便宜回收呀，我说老板咋那么好人呐！可是咱们要怎么战？路边黑漆漆的，衣服挂在那里根本都看不清颜色和款式。谁会买？就算中午咱们不吃饭跑出去卖衣服，中午人流要少很多，还有地盘都让卖菜的占着呢，税务局还要收税，咱们能在哪里卖？”

    想像很美好，现实太残酷。杨春也是没有经验才会打得措手不及。

    乐观地生活固然好，可是做生意绝对不能太乐观。要把一切风险和不可控的因素都要考虑进去，才能稳操胜券，才能赚到钱。

    杨梅见杨春还不说话，干脆把衣服先收进袋子里。一边唉叹着，一边把袋子费劲地移到墙边。

    “别急着收起来，我想想办法。”

    杨梅把衣袋推到杨春面前重新敞开，杨春随手拎出一件裙子。这件裙子和商场的红裙子款子面料一模一样，只是青绿的颜色要清新淡雅不少，白色的娃娃领上两粒珍珠似的塑料小扣子显得很精致。

    杨春盯着裙子出神，目光落在杨梅的身上。让杨梅把裙子穿上。杨梅穿上裙子原地转个圈，杨春突然笑了，一双好看的杏核眼终于闪烁出星彩。

    “怎么啦？你该不会想把衣服都留下咱们自己穿吧？我可不舍得穿……”

    “不是，以后二姐要穿什么好看的裙子我都给你买。现在这些衣服必须得卖掉变成钱。”

    “可是，你不是觉得不好卖吗？”

    杨春笑着没有回答杨梅的问题。就在一分钟前她还觉得这些衣服不好卖，可是现在她有信心这些衣服不但好卖，还能卖上好价钱。

    杨梅已经睡下了，杨春还在灯前修改衣服。把做发圈的钉珠亮片和闪闪的蝴蝶结装饰在批发来的衣服上，有的还要手工重新修改裙子的长短和领子的造型。

    午夜十二点，杨春的身影孤单地映在窗子上，手持针线缝补的倩影让人看着既温馨又心生怜惜。

    洪海终于确定杨春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迟到，还三天两头旷课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不靠做手工换取读书的费用。

    还有三天就是五四青年节了，杨春的心像绷着一根弦一点也不敢松懈。每天晚上改衣服都要忙到后半夜，杨梅想帮忙，杨春怕她影响学习。杨梅每次问杨春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卖衣服，杨春总说再等一等。

    杨梅怕家境宽裕的同学已经在百货商店买了新衣服，就没钱再买她们的衣服。可是见杨春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也只能干着急。只能按照杨春嘱咐的先和同学说，将有一个上海服装公司就要到清河镇做展销，到时候会有许多特别漂亮的衣服。

    “小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先保密。”

    清河镇中学的五四文艺汇演还邀请了外校的节目参演，演出临近，学校里的气氛紧张又热烈。

    今天洪海最后问杨春报什么节目时，杨春终于说要表演时装秀小品。

    “时装秀小品是什么？”

    洪海觉得这个节目很新鲜，几个班委会成员也凑上前听杨春讲解。听杨春说完，洪海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就是穿着新衣服走来走去，那有什么好看的。咱班非输不可！”

    “说不定还会成为年度大笑话。什么时装秀小品，我看是脑瓜子透逗了。”

    “你们是没见过才会这么说。这个节目只要大家肯配合，我保证能拿全校一等奖。”

    “吹牛！我才不信。”

    洪海嘴上这么说，却忍不住好奇。身子向杨春靠近，那意思想让杨春再解释具体一些。

    “不信就算了。反正你们也不想配合，我就自己表演吧，就算得不了一等奖，怎么也能拿个优秀奖。荣誉是班级的，我尽力就好了。”

    杨春高风亮节的姿态让洪海有些汗颜了。经过这阵子的观察，洪海对杨春算是彻底抛弃了成见。一个家境贫困，又不向命运屈服的坚强女生的形象，已经在洪海心底生根。

    “好，我们全力配合你。你说吧，要怎么配合？”

    “当然是人财物的支持了。”

    洪海一发话，女文艺委员立刻活跃起来。洪海潇洒地挥手，随便杨春提要求。这次如果拿不到第一名，再让杨春赔罪。

    “不需要太多，只要十二名女生给我做做人墙背景就行了。表演服装我来出，不过每人要收十二块钱服装费。如果不愿意出服装费的就不要参加表演了。”

    “那长得胖的矮的也能参加表演吗？”

    “当然可以！”

    下午放学杨梅到初一一班找杨春时，杨春正在训练十二名高低肥瘦各具特色的女同学。

    “你到底要搞什么？那些女生能上台吗？”

    “能，怎么不能！你没听说世上没有丑女生，只有不会打扮的傻女生？”

    杨梅摇头，杨春噗嗤笑了。杨梅这才知道妹妹是在逗她。两个人在学校的食堂吃过晚饭，又各自回班，杨春继续她的演出训练。

    十二名女同学，每人两身演出服，还不足以消化杨春的库存。要借着这次表演的机会，把上海时尚服装展销的名声传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