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姜成则一行人送上车，一直目送他们远去之后，凌时雨才转身，一言不发的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看着凌时雨难看的脸色，林昊就知道自己不得不把实话告诉她了，自己从哪儿来，要干什么，除了杀死凌腾云的那件事情死都不能承认，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告诉她。

    到这时候林昊才发现自己是很在乎凌时雨对自己的看法的，因为从把他“捡”回凌家开始，凌时雨都是无条件的在相信他，即使面对自己亲哥的指控，凌时雨也没有怀疑过他。

    可是从一开始，自己就在骗她。

    凌时雨这时候的脑子也很乱，直觉告诉他林昊不会故意欺骗隐瞒什么，可是姜成则说的有板有眼，林昊自己也承认了他就是林一天，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倘若林昊就是林一天，他和姜家产生了龃龉，那么他北上帝都来到凌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凌时雨不愿意用这种龌龊的思想去揣度林昊，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凌家家主，她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做事了。

    凌时雨在家里的办公室是在她上任之后新布置出来的，她不愿意去用凌湛以前的办公室，更不愿意用凌沂风的，所以除了二人办公室里的资料被搬运到了她的新办公室里，其他的什么都没动。

    这两间办公室，就随着凌湛和凌沂风的死被尘封了，再也没有人会去打开它们。

    终于到了，凌时雨心想，倘若再远一点，自己大概就会把高跟鞋脱下来光着脚走过去吧。

    即使外表和一些言行已经很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了，但是凌时雨的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一个俏皮的可爱的小女孩子的思想。

    可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她还得听听看林昊要怎么解释这一切，现在她和林昊成为了对峙的双方，这种情况比刚刚见姜家家主更让她紧张。

    她是害怕的，她已经逐渐知道了林昊的能力，知道他是一个多么能干的助理，甚至如果把凌家家主的位置让给他，他也能当的很好，甚至比自己要好得多。

    倘若林昊跟自己、跟凌家是仇人，那对整个凌家将是很大的打击。

    继弟弟、父亲和哥哥的相继去世之后，倘若自己再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凌时雨真的怕自己挺不过去。

    可是她必须亲自去揭开事情的真相，就算是一颗地雷，也得自己一脚踩下去，才知道到底会不会爆炸，把自己炸的尸骨无存。

    林昊跟着凌时雨走进了办公室，其他人都按照凌时雨的安排去做事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凌时雨还是把办公桌上留下的文件都仔细看过了，有问题的地方圈出来，没问题的就签一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或者盖上自己的印章。

    处理完这些文件，林昊照常要去拿走分给众人，手刚触到文件夹，文件夹就被凌时雨一掌压住了。

    林昊看了凌时雨一眼，凌时雨正瞪着自己，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戒备之心，林昊明白这是她应该做出的反应，可是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林昊走到窗前，打开百叶窗扇，说道：“办公室里还是要多透透气才好，文件看多了脑袋会缺氧的。”

    明明想用一种活泼的语气来缓和一下凝重的氛围，听在凌时雨耳朵里居然有些悲伤。

    凌时雨还是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她怕自己一开口，事情就被推向无法挽回的悬崖边缘了。

    林昊又从窗前走到了真皮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的把脚翘到了茶几上：“这套沙发还是我给你选的，我很喜欢，在魔都我的办公室里也有一套一模一样的。”

    凌时雨知道林昊这是要开始摊牌了，身体不禁紧绷起来，她不知道，从林昊这个角度看过去，她就像一只护犊的母兽，看起来龇牙咧嘴的，其实心里虚得很。

    “我是苗疆巫蛊传人出身，不过最先到的不是帝都，而是中东。我师父把我送到国际雇佣兵组织训练了两年，两年之后去了魔都。”

    凌时雨听到“国际雇佣兵组织”的时候吓了一跳，那他岂不是吃了很多苦？

    “我跟姜家是有仇，甚至跟欧阳家也有仇。欧阳家的欧阳芷若你认识吗？”林昊问道。

    凌时雨点点头，在一些聚会上看过她，是个漂亮能干的女人，林昊问什么要提到她？

    “她本来要跟姜家联姻，但是成了我的女朋友，因为这件事我跟姜家和欧阳家都闹翻了，这次从魔都来到帝都，也确是为了找姜家报仇。”

    凌时雨呆住了，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他真的是来找姜家报仇的？

    她的呼吸都变急促了，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她紧紧的握住了手上的钢笔，笔帽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林昊见状决定避重就轻的往下说，免得凌时雨受不住打击：“你在巷子里发现我的前一天晚上，我放火烧了姜家的一些仓库和酒吧，然后就被姜家的大护法带领众多手下堵在了宾馆里。”

    那件事情凌时雨也听说了，同一天晚上姜家的一些产业失火，姜家的一部分手下包括大护法都死在了一个小宾馆的门口，而姜家家主姜海和继承人姜泽也丧生在了别墅的大火里。

    原来那些事情是林昊做的？难怪她发现他的时候他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连被自己带走都没有察觉，所以姜海和姜泽的死也是他所为吗？

    林昊看出了凌时雨的询问之意，沉默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没错，姜海和姜泽是我杀的，你要是想把我交给姜家，我不会怪你，毕竟从一开始，凌家就不该牵涉进我和姜家的仇怨里来。”

    他说的是真心话，凌时雨能听出来，可是他这样说，凌时雨就更不好决定了，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让凌家可以独善其身而把林昊交出去吗？

    凌时雨问道：“你一个人，打过了他们那么多人？”她想给自己争取一点思考的时间。

    “是，我是在跟姜家的大护法姜天闻打斗的时候受的伤，杀姜海和姜泽是给他们下了蛊。”林昊如实回答，他也在等待凌时雨做出一个决定。

    凌时雨又问道：“为什么要杀掉姜海和姜泽？”

    林昊轻笑一声，就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他心想，这个女人再怎么装也还不能真正的成为一家之主，她太善良了，在她只是凌湛的女儿的时候这善良是优点，可是在她成为家主之后，这善良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因为我要活着，所以他们必须死，没有两全的办法。”林昊看着凌时雨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他并不指望凌时雨能突然之间长大，但是能够多了解一些成人世界的规则对现在的她来说是好事情。

    凌时雨突然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林昊，但是她似乎通过他，接触到了一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认知。

    林昊看着凌时雨脸上混杂着好奇、迷惑和天真的表情，心里突然被异样的柔软填满了，他看着凌时雨，就像看着当初刚刚走出苗疆的自己。

    他对着她微微的笑了：“虽然为了不惹出更多的麻烦而编造了许多谎言，但是有一点我没有撒谎，我的真名就是林昊，除了你和我师父，他们都以为我叫林一天呢。”

    凌时雨歪着头，俏皮的问：“欧阳芷若也以为你叫林一天吗？”

    林昊看着凌时雨，两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林昊就知道，凌时雨已经原谅自己了，但是他还是得问：“那你还要把我交给姜家吗？”

    凌时雨狡黠地说：“杀姜海和姜泽的人叫林一天，姜家要找的人也是林一天，可是我只认识林昊，所以我要交给姜家什么呢？”

    凌时雨确实已经不生气了，她想，即使林昊已经向自己坦白了这么多事情，他也一定还有秘密没有告诉自己，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林昊对自己、对凌家已经够好了，他说过，只要自己想让人死，那个人连察觉的机会都没有，可是除了凌沂风，凌家的所有人都还好好的活着，自己也得到了他很多的帮助。

    也许，自己该报恩而不是记仇吧。

    所以凌时雨向林昊问道：“你在帝都是没有根基的吧，不然也不至于被姜家的人打成那个样子，还赖在我凌家不走。”

    林昊佯装失意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没有啊，就连我在魔都的根基都被姜家动摇了呢，你说我怎么能不找姜家报仇。”

    凌时雨知道，自己是肯定不会把林昊交给姜家的，但是姜家也不会轻易就放过林昊自己这么做，就等于是站到了姜家的对立面。

    自己要拿整个凌家的前途去支持林昊吗？

    可是换个角度来看，商场上风云变换，永远都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五大家族虽然互相制衡，但是绝没有哪一个家族不想称霸全国、一家独大的。

    凌时雨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她把钢笔拍在文件夹上，问道：“林昊，你想不想把姜家彻底毁掉？我可以帮你，以凌家家主的身份。反正如果不把你交出去，姜家迟早是要盯上凌家的。”

    林昊知道了，凌时雨这是想跟自己联手来吞掉姜家呢，小妮子果然有长进啊，有了共同的敌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化敌为友了。

    姜海和姜泽被自己杀死了，可新的一任家主又即位了，只要姜家不倒，他杀再多的家主，新的领导人也会像割韭菜一样长出来。

    林昊深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道理，所以即使姜家已经成了一捧死灰，他也要在上面浇上一杯水，杜绝它复燃的任何可能。

    既然凌时雨愿意跟自己联手，凌家又是如此强大，那为什么不呢？

    林昊点点头，同意了。

    从这时候起，林昊就不再是凌家家主助理的身份了，而是代表着他的魔都势力来跟凌时雨合作，两个人虽然是朋友，但是更重要的身份，是合作伙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林昊知道这句话，也知道合作伙伴的意思是什么，就是合作的时候是伙伴，等到目的达成了双方的立场改变了，也许就会是仇敌。

    出于对全局的考虑林昊愿意和凌时雨成为合作伙伴，但是他也会争取，让两个人友谊的分崩离析，晚一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