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二章 御前审问

作品:《重生之入骨相思

    养心殿内,眀孝帝难得放下政务,痛快地坐在小榻上与人执棋对弈。

    他的对面,少年风华绝艳,矜贵中透着洒脱,坐姿倒是难得的正经。他勾唇笑得玩味,一双丹凤眼犹如画中星河,无穷无尽,他懒懒地举着棋子,只是随意一扫,便已全局在胸。

    与他的安然自若相比,从来以棋艺精湛自居的眀孝帝倒显得坐立不安了。

    眀孝帝喃喃自语道:“老五啊你别急,你让朕再好好想想下一步。”

    顾浥沉挑眉笑道:“儿臣不急,父皇您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儿臣等您。还是儿臣把上个棋子收回来,让父王重新执子?”

    眀孝帝嗔怪地看了顾浥沉一眼:“老五,朕从来不悔棋!都说了,你不许让着朕,要拿出真本事和朕比上一场。”

    眀孝帝是个要强的人,他从不希望自己每一次的胜利,都来自于别人对他威严的畏惧而做出的虚与委蛇,明明敲出了他棋局中的破绽却还是想方设法地让他赢。

    同时,他也是个矛盾的人,他自诩棋艺过人,齐豫国内能赢他的不过寥寥几人,可当真有人占了上风,他心中又会生出几分不快。

    顾浥沉显然不是一个会阿谀奉承的人,既然眀孝帝不许他谦让,他就当真了。“是,父皇,那儿臣就不客气了。”

    眀孝帝点点头,又对着棋盘瞧了好一会儿,最终将棋子落在了一处极为凶险的角落。

    顾浥沉打量着眀孝帝落下的那颗棋子,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当真落子此处?”

    “当然!”眀孝帝坚定道。

    便听一声轻笑,顾浥沉随意地执起一枚棋子,落在一个极为巧妙的位置,将眀孝帝的十几枚黑棋堵得死死的,不给他留半点退路。

    他懒洋洋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父皇,承让了。”

    眀孝帝不敢相信自己精妙地布局被顾浥沉一子打破,气急败坏道:“不行不行,这子不算,朕要重新落子。”

    说着就要那会刚才落下的那颗棋子。顾浥沉按住眀孝帝要去拿棋子的手:“父皇,刚才您还说绝不悔棋的。”

    眀孝帝又是羞愧又是不甘,只好巴巴地叫来高公公:“收棋,再来一局!朕今日就不信了,朕还不能赢你小子了!”

    高公公从外头走进来,并没有去整理棋盘,而是恭敬地低身行礼:“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眀孝帝笑了笑,似是来了兴致,摆摆手道:“皇后来了,让她进来吧,正好今儿个老五也再这儿。这下棋时能喝到她烹的茶是再好不过了!”

    “是。”

    沁元皇后进来给眀孝帝请安,眀孝帝见到她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

    眀孝帝是看重顾浥沉的,故而自顾浥沉回京之后,他与皇后的关系也亲近了些,不再如从前一样不冷不淡、如履薄冰的。

    近日还因顾浥沉说沁元皇后烹的茶比不周山都香醇许多,他隔三差五地就回去沁元皇后的宫中坐坐。

    他大手一挥,道:“起来吧,皇后来得正好,老五正在陪朕下棋。咱们这个老五可不得了,这才过了几年,朕都快赢不过他了。”

    顾浥沉不甚在意笑笑:“不周山那地方闲适得很,从前师父没事儿就爱拉着儿臣陪他下棋,后来他老人家仙逝,儿臣也许久没碰过棋子了,手生得很,比不得父皇。”

    他的话说得这般桀骜,态度更是玩世不恭,分明是在调侃眀孝帝的棋艺,还比不过他一个许久没下过棋的人。

    谁都知道眀孝帝性格好强,最不容别人挑战他的天威,对待皇子也是格外严苛。今日若是换了别的皇子,不刻意输给眀孝帝也就罢了,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眀孝帝面前说这样的话。

    可偏偏眀孝帝就是没恼,佯怒地看了顾浥沉一眼:“你这臭小子,还敢打趣儿朕了!”他重新执起一子落下:“来!再来一盘,朕要杀你一个片甲不留!”

    沁元皇后打断他们:“陛下,臣妾有事要禀告。”

    眀孝帝许是以为沁元皇后所说的应是六宫琐事,因此没有太上心,拿起一颗棋子就落在了棋盘上。末了,他道:“什么事啊,说吧,朕听着。”

    “今日本是良妃生辰,在粹安宫宴请官员女眷,却发现魏统领的胞妹魏雨柠已经怀有数月身孕,因为此事牵连甚广,臣妾没了主意,因此特意来向陛下请示。”

    “魏殊的胞妹?”眀孝帝停下手中的动作,拧着眉头看向沁元皇后:“朕记得他妹妹不过十六岁,尚未婚嫁,怎么会有了身孕?”

    沁元皇后道:“魏雨柠不顾礼法,与人私通,这才有了身孕。只是……”

    眀孝帝是个最重礼法的人,更瞧不上轻浮不懂自爱的女子,一听到“私通”二字立马变了脸色,拍桌怒道:“胡闹!身为官家女子,竟然能做出这般龌龊的事,真是让齐豫蒙羞!皇后,这件事你不必顾虑魏殊,这个魏雨柠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陛下,臣妾并非因为顾虑魏统领,而是魏雨柠坦白,她腹中乃是宣王的骨血。”沁元皇后没有犹豫,直接将实情告知眀孝帝。

    果不其然,这句话让他一时难以接受,沉默地坐着良久没了声音,可顾浥沉知道他此时的脸色只怕是一阵青一阵红了。

    顾浥沉挑眉:“噢?母后,您是说与她私通之人是我二哥?”

    沁元皇后点点头,语气中带有惋惜:“魏雨柠是这么说。”

    她看了眀孝帝一眼,只见他此刻神情变得锐利,原本柔和的眸子冷若冰山,她又继续道:“臣妾也感到难以置信,桦儿那孩子一直都是个稳重的,臣妾实在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这才一时没了主意,来请陛下裁决。”

    眀孝帝冷声道:“魏雨柠此刻在哪?”

    沁元皇后道:“臣妾把她带过来了,此刻正在殿外候着。”

    “把她带进来!”眀孝帝道:“高远,去把顾桦给朕传来!还有魏殊,让他一并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高公公道:“是,奴才遵旨。”

    魏雨柠跪在殿外石阶上,她本就害怕,又听得里头眀孝帝震怒,身体更是颤抖得厉害。

    高公公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态度满是鄙夷:“魏小姐,陛下传你呢,里面请吧。”

    魏雨柠是见过一次眀孝帝的,可兄长不在,单独面圣的情况她是不曾遇过的。她素来欺弱怕强,方才在粹安宫一闹早已吓破了胆子,此刻更是自知有罪,战战兢兢地走入殿中跪下,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天威。

    “臣女拜见陛下。”

    眀孝帝饱含怒意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问:“你就是魏雨柠?”

    “是…”魏雨柠更害怕了。

    “你说你腹中怀的是桦儿的骨肉?”眀孝帝的声音还算克制,没有表现出过于明显的愤怒,可魏雨柠还是被吓得直掉眼泪。

    她道:“是…臣女腹中千真万确是宣王殿下的孩子,还请陛下明察!”

    眀孝帝震怒,将手边的茶盏打翻在地,吓得殿中太监齐齐跪下。

    他呵斥道:“混账!你们简直是视礼法为无物!”

    魏雨柠低着头,所能做唯一的反应只有不停地求饶。

    眀孝帝缓了一口气,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如实交代!”

    魏雨柠不敢再欺瞒,只得将上元节一夜的事情全盘托出。

    眀孝帝听完她所言,心中对的愤怒和震惊简直难以言喻。

    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平日里看似贤良的顾桦,竟然早就背着世人与魏雨柠纠缠不清,甚至主动将她约出来做一些污秽之事,当真是将他平日的孜孜教诲都当成了耳边风!

    顾浥沉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道:“难怪了,那一日本王在湖边看见的人,原来就是你们。”

    “老五,你看见什么了?”沁元皇后问。

    顾浥沉双手抱胸,懒洋洋道:“儿臣在上元节的第二日,与柏舟结伴出游,一早路过白洲湖的时侯见大批百姓围观,一时好奇就过去看了看。谁知那画舫上……”

    “怎么?”眀孝帝问。

    “儿臣当时站得远,看得不仔细,只是瞧见画舫上隐约有两具玉体交叠在一起,很是亲昵。”顾浥沉道。

    “混账!”眀孝帝听得顾桦的身子都被平常百姓看得一清二楚,瞬间气得脸色发红,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咳嗽不止。

    沁元皇后端来热茶,替眀孝帝抚着胸口顺气,他这才好些。

    说话间,魏殊和顾桦已经赶到了殿外。

    魏殊原本是在侧门等着魏雨柠,要亲自送她回家的。可眼见着所有女眷都出了宫门,只有自己妹妹迟迟未出,他的一颗心便悬了起来,预感着有事要发生。

    直到太监过来传话,要他去养心殿,他才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顾桦也匆匆从王府赶来,见到魏殊,面色略微僵硬,目光似在闪躲,他大步越过了魏殊,没有与他交谈的**。

    眀孝帝见顾桦踏入入养心殿,还未等他行礼请安,就抄起桌边的棋篓朝顾桦砸去。棋篓磕在顾桦的额角,棋子“哗”地一声,散落了一地。

    许是没有料到眀孝帝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同来的魏殊也跟着愣住。

    棋篓是上好的檀木做的,硬度上佳,顾桦的额角很快红肿一片。

    他被砸得有些懵了,直接跪倒在原地:“父皇息怒,儿臣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父皇生气。”

    “孽障!还不过来!”眀孝帝呵斥。

    魏殊和顾桦走近,便见得同样被吓得不轻的魏雨柠,跪在地上默默哭泣。

    “雨柠,你怎么在这?”魏殊问道。

    顾桦一听到魏雨柠的名字,心中立刻打了个激灵,暗叫糟糕,定是魏雨柠将他们的事抖了出来。

    “魏殊,”沁元皇后缓缓地开口:“本宫是不是该治你一个治家不严之罪,你妹妹尚未出嫁,你竟然纵着她胡闹,如今她怀了身子,你让本宫如何处置?”

    魏殊哑口无言,诧异地看着魏雨柠,他的妹妹有了身子,他竟然半点都不知。

    好半天他才问妹妹:“雨柠,皇后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魏雨柠哭着点头:“对不起哥哥,是我没有告诉你。”

    魏殊身子一怔,随即想到事态的严重,他跪倒在地:“陛下,皇后娘娘,是我这个兄长没有管教好妹妹,一切责任由我承担,还请饶了我妹妹一命。”

    眀孝帝却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对着一旁同样愣住的顾桦道:“朕平日常常夸赞你稳重,谁你竟然做出这种腌臜之事,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顾桦跪地:“父皇不是您想的那样,您听儿臣解释啊,父皇。”

    “解释?!”眀孝帝呵斥道:“你还要如何解释?整个豫京城,多少双眼睛都瞧见了,魏雨柠腹中也怀了你的骨肉,你还要怎么解释!难道是有人拿着刀子强迫你吗?简直荒唐!”

    顾桦百口莫辩,他原本打算先将魏雨柠的事放一放,等娶了徐言兮,拉拢了御安侯,再将魏雨柠纳为侧室也来得及。

    谁知魏雨柠竟怀了身孕,还将此事闹到了眀孝帝面前,将他辛辛苦苦在眀孝帝面前树立的好印象都给毁了。

    他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可是事到如今,一切都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顾浥沉抱着胸,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桦脸色千变万化,事已至此,他倒也不介意推波助澜一下。

    他道:“二哥,你也真是的,既然你与魏小姐早就情投意合,就该早些向父皇挑明,魏小姐如今的身份,做你的王妃是足够的,怎么可能不答应你二人的婚事呢,何必闹出这样一遭。”

    顾桦一听,脸都绿了,完全没有料想到顾浥沉会这样说。他几乎立刻反驳:“五弟,你莫要胡言。父皇,儿臣不是……”

    却被沁元皇后打断:“是啊桦儿,你这次的确是胡闹了些。你明知你父皇和良妃都在为你的婚事操心,既然有了心仪的姑娘为何不早些同你父皇讲清楚,何至于闹出这样一出。”

    魏雨柠起初有些糊涂,听沁元皇后话里的意思,才知道是要将自己许配给顾桦做王妃,不禁心中一喜。

    她抹了把眼泪道:“是臣女不好,还请陛下和娘娘不要怪罪宣王殿下。臣女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殿下,这才让殿下隐瞒此事的。陛下,臣女与殿下两情相悦已久,还请陛下看着腹中孩子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魏雨柠,你胡说什么?”顾桦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魏雨柠,道:“父皇,儿臣与魏雨柠并非你们想得那般。这件事还有蹊跷,儿臣尚未查清楚,请父皇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定会给出一个解释。”

    魏殊在一旁冷笑:“宣王殿下,微臣等您的解释都已经等了数月,您究竟还要拖多久?再一个月或是半年?还是要等到孩子出世?”

    顾桦道:“魏殊,本王言出必行,说过会给你答复就一定会兑现的。”他眸中闪过一抹阴狠:“再说你妹妹浪荡轻浮,处处与人勾搭,我看这孩子未必是我的!”

    魏殊没想到顾桦为了给自己开脱,竟然会说出这样阴毒的话来毁他妹妹的清白,当即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王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妹妹是被谁毁了清白,全城的人都看在眼里,你此刻再说孩子不是你的,是不是太晚了!”

    “陛下!皇后娘娘!”魏雨柠跪地磕头道:“臣女从头至尾,心中只有宣王殿下一个人,并没有与别的男子又任何往来,臣女腹中千真万确是宣王殿下的至亲骨肉,望陛下和娘娘明察!”

    沁元皇后责怪地看了顾桦一眼:“宣王,你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太医已经诊过脉,也算过了日子,不会有错的。”

    “父皇…。”顾桦还想再说什么。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

    眀孝帝摆了摆手,用极具失望的眼神看了顾桦一眼,转而又对魏殊道:“魏殊,你怎么想?”

    魏殊拱手道:“回陛下,这件事吾妹确实有过错,微臣也有管教不严之责。一切愿听陛下发落,微臣绝不敢有半句怨言。”

    眀孝帝听罢,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了,朕被你们闹得头痛,魏殊,你赶紧把你妹妹带回去吧。这些日子,都给朕看严了,不许她再乱跑。”他又看向顾桦:“还有你,也给朕滚回府里去,好好地静思己过!”

    魏雨柠得知眀孝帝肯准许魏殊将她带回府,定是不打算降罪与她了,不禁心中一喜,一颗心终究是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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