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夜色,冰雪黑暗

作品:《乘龙引

    然而,昆仑弟子们无疑都集体忽略了一句话。可在这句话里,却包含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高阳常胜说,“无论这一战谁胜谁负,我都不会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乃是:不论是胜是败,他都已经决定从容就死了。所以,他才会忽然改变主意,将决斗的日期选择在恩师的祭日。

    嘿,你们不是怀疑我别有所图吗?既然我事后都选择了死亡,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与坦荡了吧。与丘道长一战,是我终生的不二使命,对我意义非凡。只是你们都不会懂得,因此多说无益。

    高阳常胜临走以前,内心大抵如是思量。但他却当然不会将这些想法和盘托出。燕赤锋的那一番话虽然出口无心,且所指斥的也恰恰是世道常情,本无可指摘,可是无疑却也已严重地侮辱了他的尊严与人格。故此,他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决定不惜以死,来捍卫自己的无上荣誉——他的光明的尊严和清白的人格。

    昆仑诸少年谁也没能看透高阳常胜的内心世界。他们目送着他走进茫茫夜色,融合在冰雪黑暗之中。

    直到这时候,苍鹰方才带着白鹭、黄萤从藏匿的阴暗之处走了出来。貂儿撅着小嘴走到苍鹰面前,气愤愤地说道,“大师姐,敢和不敢、当和不当是什么意思呀?它们究竟有什么分别嘛?那个蓬头发的坏人稀里糊涂啰嗦了半夜,我却依旧搞不懂他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貂儿又生气了。”苍鹰笑嘻嘻地说道,“但是这些又跟你何干呢?要知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对有些人很重要,但是对另外的其他人来说,可能往往最为微不足道。

    在我们下山之前,师傅他老人家不也曾经说过了的吗?他和高阳常胜之间的过节,是他们两个人彼此的事情,让我们不要参与纠结。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做弟子的虽然关心师父,但有些事情却不能主观盲动地过多干预了进去。”

    貂儿点了点头,一副仿佛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噗嗤”一声笑道,“哇,原来是这样啊。我可什么都明白了。还是大师姐你最厉害了。嘿嘿!不过,大师兄说那个蓬头怪人武艺绝高,他真的绝高吗?那得有多高呢?怎么我就瞧不出他高在什么地方?感觉只要貂儿我状态好发挥得好的话,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打倒他呢!”

    苍鹰摇头笑道,“貂儿,你当然是打不倒他的了。你别看高阳常胜站在那里木然不动,其实我们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要是适才当真动手的话,我们所有人全部都上阵,合力加起来,却也奈何不得他。”

    “有那么厉害么?”貂儿好奇地问道,“你说我们的举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难道你和鹭师姐以及萤儿都藏着在一边没现身,他却都已经知道了吗?”

    苍鹰颔首道,“正是如此啊。要不怎么说他很厉害呢?”

    貂儿顿时被大师姐的话吓到了,一跳之余赶紧掩住嘴巴。却把头歪了一歪,拍了拍胸口,然后再一吐舌尖,“好险好险,幸亏我忍住了没有打他,要不然捅了马蜂窝,这麻烦可就大了。”

    苍鹰笑着摇了摇她毛茸茸的头,说道,“好啦,别再感到后怕啦,毕竟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大家都回房间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一轮即将圆满的明月,此刻出现在高阳常胜走去方向的上空。光华冷冷的,照射着寒云漠漠的夜空下的一切,勾勒出远处绵延不已的冰峰雪岭。貂儿揉了揉眼圈,伸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憨态可掬地说道,“嗯,嗯,我可真的要睡觉啦。都爬了一整天的雪坡,从来就没有赶过这么远的路途嘛。可累死貂儿我了。我知道萤儿肯定也累坏了吧?

    嘻嘻,萤儿你当真不累吗?那样瞄着我?别摆出一副想跟我吵架的臭脸,我们还是去睡觉吧。”

    说罢,她亲昵地牵挽住黄萤的小臂,快步地回到了房间。苍鹰与白鹭两个师姐相视一笑,也紧跟在师妹们的身后走进房中。

    血龙与虎子、燕赤锋自然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却见翁刚正在用热水洗脚,看到他们兄弟三个进来,笑着说道,“你们刚才去哪里了啊?我找你们热水泡脚,你们却都不在房间里了。”

    虎子笑道,“现在泡脚也不迟啊。”

    翁刚连忙用手检验水温,摇头道,“不好了,现在水都快凉了。”血龙说道,“没事,翁大哥,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们不用你担心的。”

    却听翁刚憨厚地一笑道,“哪有啊。血龙兄弟,我刚才才不是担心你们呢,我是担心我自己。你们若还不回来,我就要以为你们是怕我给大家添累赘,商量好一起把我甩了,大家悄悄溜掉了呢。我、我是不是特别的坏?把你们想象的这么的不好?”

    听他说得如此认真,并且满脸臊得通红,燕赤锋忍不住“噗”地一声失笑了。虎子也觉得他脑筋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还真挺逗的。血龙却正经八百地问道,“那翁大哥你怎么不急着追我们呢?反而挺悠闲地开始洗脚了?”

    “这个追不是没用吗?你们武功高我那么多,想甩我那还不容易,转转眼之间的事啊。”翁刚解释道,“所以我觉得既然赶不上,那就干脆不要赶。因为就算再赶上了,还得再一次被甩下的。所以我就想好好泡脚,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动身,自己一个人赶去日月山算了。正在这么划算着,你们却又都回来了。原来不是甩了我,可把我高兴坏了!哈哈!”

    血龙听了,走到翁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别多想,翁大哥,我们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的。”然后和燕赤锋坐在炕上,一起商量谁去打洗脚水的问题。

    虎子见他们那副神态,显然都不愿意自己出去,就一笑道,“你们别再你推我搡的了,还是我去吧。”说着就要推门出去。翁刚赶紧叫道,“我去我去,别的我做不来,倒水什么的我可最会的了!”他见虎子已经走到了门口,不由大急,生怕自己来不及阻止,赶紧起身去追。

    这一时情急之下,却忘记了自己正在泡脚,顿时光脚踩在了地面,只冻得一跳而起,不住哆嗦。血龙见状大笑道,“翁大哥,你就别忙着搀和啦,还是乖乖地把脚缩回脚盆里吧!”

    虎子此时打开门,回头冲翁刚挥了挥手,笑道,“快回去快回去,好好洗你的脚吧,刚刚洗好,这时又踩地上,反倒弄脏了。”

    一股冷风灌进来,翁刚一缩脖子,只好重新踏入木盆的温水里。虎子却带上房门,径行去打热水。

    此时月明雪上,大地澄澈。虎子拐过一个转角,正要去往茶水处整个木桶提水,却忽然见到那茶水处的外墙上,淡淡地印着一个婉约的影子。他觉得有些奇怪,悄悄凑拢去一张,但只见另一边的雪地上正静立着一名白衣女子。

    “鹭师妹?”虎子不禁轻轻唤道,“你怎么还没睡,一个人站在雪地上做什么?”

    他的声音惊动了那白衣女子。她闻声转过身来,却正是白鹭。虎子当即向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鹭师妹,你刚才不是回房去了么,又出来做什么?”

    白鹭迎上两步,却说道,“虎师哥,你也是来取热水的么?”

    “噢,是啊。”虎子笑道,“你来取热水怎么又不进去?一个人站在外面发什么呆,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鹭低垂着颈子不说话。虎子见她这幅情状,愈发感到奇怪,不禁又问道,“鹭师妹,你有什么心事么?跟大师兄说下不可以吗?”

    “我,我?”白鹭迅速的瞥了虎子一瞥,期期艾艾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在想那天,嗯,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发生的事情?”虎子满头雾水地看着她,“那天是哪天啊?又发生了怎样的事情啊?”白鹭恼恨地瞅了他一眼,带着点儿嗔怒地说道,“都跟你有关的,你怎么能够什么都不记得呢?”

    “都跟我有关?”虎子迷茫地挠了挠脑袋瓜,惑然说道,“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鹭师妹,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让我再想想。”

    “好吧,你是成心的。”白鹭背过脸去,低声说道,“我豁出去了,什么都跟你说,看你还怎么装。”

    虎子着急不已,连忙辩解道,“我怎么就诚心那啥了呢,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好不?鹭师妹,你快点说吧,我正急着要向你证明我一点都没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