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允珩这种目光，让宛儿觉得自己里里外外被看了个通透，她心跳突然加快了。

    宛儿于是选择了躲避。她刚站起身想往里面走，就被郦允珩从后面抱了起来。

    郦允珩将宛儿放到床里面，自己像牧羊犬似的卧在外面，一只手臂揽住宛儿的腰肢，另一只胳膊肘支在床上托腮，目不转睛地瞅着宛儿的脸。

    宛儿又暴露在虎视眈眈中了。她翻了个身转向里边，被郦允珩重新翻转了过来。

    “宛儿，你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吗？”郦允珩的声音温雅而有磁性。

    天地良心，宛儿讲的话，确实都是由衷的肺腑之言。

    郦允珩听宛儿保证后，仍旧不放心，说：“是不是实话……让我亲自检验一下吧！”

    宛儿疑惑地看着他。

    郦允珩俯身下来，凝视着宛儿的眼睛。

    那里澄澈如雪山清泉，没有丝毫杂质，然而在幽黑的潭水深处，郦允珩还是觉察到了一丝幽怨。

    长长的黑睫毛投下来淡淡的黑影，使整个眼眸笼罩在迷蒙氤氲、似有若无的水雾中。

    “宛儿，我抱歉让你……”郦允珩的声音哽咽了。

    郦允珩此语一出，触动了宛儿心中最柔软的东西，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白皙光洁的脸庞上滑落。

    郦允珩心如刀绞，他抱住宛儿，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了几分颤抖：“宛儿，相信我……”

    郦允珩温柔地吻住宛儿的唇，又亲吻她的脸，脖颈，锁骨，一点一点地向下，亲吻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宛儿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仿佛郦允珩正做着的事与自己毫无关联。

    郦允珩细腻体贴，他的亲吻中含着沉重的歉疚和怜惜。

    宛儿读懂了郦允珩的情感，却无法感到欣慰和感激。她觉得他如同善良仁慈的人举刀宰羊，却先流着泪痛苦地轻抚羊毛一般。

    ※※※

    明仁宫，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繁忙，为着筹备睿王爷大婚，忙得不可开交。

    宫殿一年多前是装饰过的，可贵妃仍下谕旨，要求明仁宫要彻彻底底地焕然一新。

    所有的墙壁都用石灰重新粉过，再用白蜡磨打取其光腻。所有的雕梁画栋、廊厅门柱全都重新刷上了光亮的新漆。

    所有的树枝都缠上红绸，每隔十步就挂上一个贴着红双喜的红灯笼，崭新的大红喜毯从宫门处，绵延数里，一直铺到新房门前。

    新房内的床榻、被褥、桌椅、窗帘、宫灯以及一切陈设器物，全都换成了最新的，一应之物全都选择时下最名贵的材质。

    每天，大箱小箱的东西从宫里运过来，仆役川流不息地穿梭搬运。

    舒贵妃将手下得力的內侍、嬷嬷、宫女都派过来张罗，尤自不放心，仍三天两头过来视察。

    忙碌这么多天的成果，贵妃依然看不过眼。图案不中意的窗帘让换去，颜色不鲜亮的油漆让重刷，花木剪得不整齐让返工……

    一盆盆鲜艳的花摆在路旁屋外，明仁宫变成美丽的花海，与鲜艳的红灯、红绸相辉映，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绿珠和侍墨见明仁宫如此奢侈，不免私下抱怨贵妃厚此薄彼。后来连服侍宛儿的下人也都被抽调过去，绿珠想派点活都没人支应，两人就嘟嘟哝哝地在宛儿面前抱怨开了：

    “这也太势力了！平北王的女儿就这么尊贵吗？已经装扮得跟皇宫一样了，还不满意，把人都调过去。这里冷冷清清的，连口热茶都喝不上！这些个人，一个个最会扒高踩低！”

    谁知宛儿听见，脸色大变，骂道：“小蹄子你不想活了，还是想挨挨刑杖？！这次娶的是正妃，性情暴戾得很！你们敢招惹是非，仔细小命难保！趁早收敛行止，谨慎言语，别惹出事端，没人救得了你们！”

    见宛儿如此，绿珠侍墨也知其闷着气，心情不舒畅，吓得不敢作声。

    二人知道：宛儿的性子，以前是断不肯受委屈的。现在先怯了几分，还这样警告她们，可知这正妃来头之大，权势之炽。因此也都加了小心，不敢再多言。

    繁华喧闹的明仁宫，在绿珠等人看来，却是笼上了浓重的乌云，散发着压抑、担忧和焦虑的气息。

    舒贵妃精心准备着聘礼。

    玄纁束帛、珠宝玉器、绫罗锦绢、燕窝灵芝等物，嬷嬷清点完毕，她还要一一亲自过目，才肯放心。

    这天，舒贵妃看到聘礼中紫貂皮数量少，颇为不满，內侍总管解释她也不听，只命千方百计设法采买，不能让睿王妃受一点委屈。

    贵妃不满地数落下人不尽心，又起身往明仁宫去，看那边还有什么不尽人意的地方。

    刚上了玉辇，就听內侍禀告说：“贵妃娘娘，英王妃求见！”舒贵妃听说颜嘉仪是替嘉璱过来看看，就笑着说：“可真巧，本宫正准备到明仁宫去，你跟我一起去，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跟我说说。”

    颜嘉仪和舒贵妃一起乘车，嘉仪满面春风，陪笑说：“睿王爷大婚，嘉仪先恭贺贵妃娘娘大喜了。我跟嘉璱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妹一般。她有个这么好的归宿，我也替她高兴。”

    贵妃开心地握住嘉仪的手，说：“嘉仪，你到底是大家闺秀，气度、风范自非常人可比，英王可真是有福气啊！对了，你跟嘉璱熟悉，她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准备齐全，不能让她受委屈。”

    “贵妃娘娘可真疼嘉璱，”颜嘉仪眉头一蹙，面有忧色，说道，“嘉璱嫌姨妈做的新衣不如意，非要南京锦署进贡的云锦，说那个锦纹绚丽，色泽光灿，适合做新服。找德妃娘娘跟皇上要，皇上说今年进贡的都赏了人了。嘉璱正在家里生气呢！”

    “南京云锦？”舒贵妃眼睛一亮，“这倒不难，前几日皇上赏赐宛儿一匹云锦，先跟她要了去，明年再还她就是。”

    “如此甚好！我正发愁，若大婚前不如意，只怕会影响一生的运势呢。这下好了，还是贵妃娘娘主意高，有办法。”

    说话间，明仁宫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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