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人之善恶

作品:《锦云遮:幽冥冷妃

    “你有些话说的确实对,但是……”小楼顿了顿言语,看了看篓筺里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此刻正在啃着手里一小块,在他自己看来却无比香甜美味的干馍馍。

    “但是,你可知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书生哼的一声,满脸不屑:“这,有何不知,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书生说的摇头晃脑,颇像大学士的风范,只是在小楼眼里,略有些东施效颦的感觉。说完后下巴略微抬高,是分外洋洋得意,这句话他可是背了好久,连村里的老先生都夸赞自己是饱读诗书,看过几遍的书,内容便会过目不忘。

    只是不懂面前的女子,为何要问自己这样的简单问题?一介女流又如何懂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壮志雄心,又如同懂得自己每日兢兢业业,悬梁刺股,刻苦读书想要攀爬到达的高峰?呵,她才不懂,他们也不懂。

    小楼听完书生行云流水的《礼记大学》,摇摇头:“那你,是真懂还是假懂啊?”

    “自当是真懂,不过你一个女流之辈又怎么能理解其中深重的含义,我此人正为这句话而努力着,你现在也不用以这种眼光看我,到时候,等我当上状元郎,定会让你们刮目相看。”书生自负的抱肩,出言不逊着。

    妹妹小亭不懂哥哥和这位姐姐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哥哥滔滔不绝,好像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什么都懂呢!在村里,他可是人人都羡慕的秀才郎呢。

    小楼本不想与这样愚昧无知的人争辩什么,可是他实在自负过了头,反而变得盲目且狭隘了:“好啊,那我们就说说这几个字!不过,你现在连会考还没有通过,我们就先不谈治国平天下!”

    书生摸摸鼻子,会试考不中,可是他最不愿提及的失败。

    “先说说修身吧,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在你们乡下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你们那个地方实在太小了,天下之大,你从来都没有走出来看看,好不容易走出来看看,却被别人轻易的比了下去,而你一直认为是别人看你穷,所以才不欣赏你?”

    “我来告诉你,你这种心理是什么,你本来就技不如人,可是曾经你获得的光辉和骄傲,根本不允许你承认自己的不足,所以你一直想找一个借口来逃避,所以你就以自己的贫穷来得到大家的目光!”

    “其实,大家从未说过贫穷的人就怎样怎样,至始至终,都是你一个人在妄自菲薄,说到底,不过是自己才疏学浅,骄傲的自尊心在作怪罢了,这就是是苦读十年寒窗修来的身?那我真为你惋惜!”

    小楼不紧不慢娓娓道来,一语中的,竟然让书生面红耳赤,无力反驳,刚刚的恢弘气势变得微弱不堪,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是这样的。

    茶楼门口,世景王爷和大皇子宁桢看着道路对面发生的口角,可是一句也没落下听的一清二楚,宁桢摸摸下巴,不禁叹道:“呵,这小丫头还挺能说的。”

    小楼并不是能说,而且是会很快的就看透一个人,在幽冥做杀手时,她总能快速找到敌人最薄弱不堪的弱点,利用这个弱点来发出最致命一击。这是本能,也是天赋。

    而世景王爷看着对面风姿清冷的女子,总觉得面纱之外,露出的眉眼有些熟悉,她,是谁呢?

    看着书生被一语道破的尴尬,她又继续说道:“我们再来说说齐家,是,你是有抱负,有理想,有一般人没有的志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种志向是强加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小楼指着他的妹妹和弟弟。

    “你在屋里痛痛快快的读书,何时想过弟弟妹妹的酸楚,她们每天那么努力的为你挣钱,让你进京赶考,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能自食其力,凭什么你没有能力保护你的弟弟妹妹,别说什么世道无常,只是你没有能力齐家罢了!”

    这句话就像锥子一样,狠狠的刺破的书生虚伪的一面,只是他被人揭露了自己最敏感的伤痛,一时实在接受不了,最后竟然恼羞成怒,朝着小楼扑来:“你这个女流之辈,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个妖女,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在危言耸听,你在胡说八道!”

    小楼轻轻一侧,一掌就将书生打落在地,碰到了弟弟坐的篓筺,弟弟手中的馍馍也飞到了马路中午,妹妹小亭吓得哇就哭了,赶紧跑到哥哥身边,一边扶着哥哥,一边还回头怨恨的看着小楼:“你凭什么打我哥哥!”

    小楼无奈,明明先动手的是他哥哥,自己只是借力使力罢了,谁知道书生那么弱不禁风……

    世景王爷看到那动如脱兔的身形,这才想起来,这个女人是要了自己一百两银子的青楼女子,他们竟然又见面了?

    只是想不到,她一个妓子竟然对一个人的品性看的这么透彻,真是不易啊。

    小亭扶起了哥哥后,对这个女人简直恨之入骨,哥哥么么聪明,怎么就被她说的一无是处了,哥哥本来是想为她作诗,怎么就招她惹她了?要买字就买呗,不买就不买了,何苦这么数落哥哥。

    小楼本不想再多惹是生非,可惜啊,今天莫不是又得罪两个人。可是,错,真的在她吗?

    “我今天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再有那么多不属于你的骄傲了,否则这辈子,你都别想考进会试了。”

    小楼将画搁置在摊位上:“我也不会要你字的,别以为你把我的银子扔了,就显得高尚了,这可是你自己把自己的画贬的一文不值,跟我没关系……”

    书生迅速站起来,面对小楼,他刚刚的咄咄逼人,数年的满腹经纶,竟然无从发泄,她的话每一句都狠狠的杵在自己的命根上,自己根本无力还击,只是因为,她说的都对!

    所以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愤怒,实在不想再被她指责了,拉着妹妹的手就想要回家去,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一旦发生自己不可控的意外,他就要逃避。

    可,回头一看弟弟小海,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突然,路中央一阵高声呼喊,惹得小楼回头。

    “马惊了,快躲一躲,快躲一躲……”

    一辆马车快速奔驰而来,马车上的人一边高呼,一边使劲的拉着缰绳试图停下发狂的马,但是却无济于事,反而速度越来越快,四蹄之下,生起凛冽的风。

    高头大马的蹄子飞速的奔跑着,鬃毛在风中扬起一片,像面旗子,还在竭声嘶鸣着,声音仿佛要划破整个天空。

    说时迟那时快,路人们纷纷快速躲到一边,这才与马车擦肩而过,转危为安。

    可是不见的小海此时却在路的中央,手里拿着刚刚掉落的馍馍,吹了吹灰就要往嘴里放。

    马车就要来了,可他没有一点察觉,只是一直盯着手里的食物,因为实在太饿了,就算连沾染了泥巴,也不在乎。

    众人皆大喊着小孩快躲一躲,可惜小海根本没有听见,书生和妹妹斯声力竭的喊着弟弟,可是来不及了,马车眨眼间已经飞驰而来了。

    “小海!”

    “小海……”

    不会死的,一定不会的!他们三个兄弟姐妹一直相依为命,弟弟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离他们而去,他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小海还不到三岁啊,他怎么能先哥哥姐姐死去?

    这可怎么向死去的父母交代,弟弟没有被他们照顾好,是他们的错,小海,小海……她们兄妹掩面痛哭着,好不伤心。

    “哇呜呜呜呜……”一声小孩的啼哭声,让他们二人停止了哭泣,咦?谁在哭,那不是小海的声音吗,小海他还活着!他果然是命大啊!兄妹瞬间兴奋了起来,赶紧跑到马路对面。

    只见路边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楼着一个孩子。没错,刚刚千钧一发,小楼一个跃身,从刚烈的马蹄下即时的抱走了小海,而世景王爷也同时也想救这个孩子,他们三个人就不约而同的胶着在一起了。

    小楼和小海倒是没怎么受伤,因为外围是宁世景,身体成为了她们二人的肉垫。而他的**滚落在坚硬的板石地面,想比伤痛一定不少。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宁世景没有管自己,而先问问她们是否有事。

    他的手臂穿过小楼的腋下,搂住她的上身,只是那手下面的触感好像有些不大一样,软软的,糯糯的,柔柔的,而且不大不小,刚刚满了他的手掌。

    小楼转头,目光里涌入了大量的寒光。

    又是这个登徒子!

    宁世景,看了看自己手刚好触摸的位置,额……他闪电般收回了手。

    书生和妹妹连忙从小楼怀中抱住了弟弟,还好没事,还好没事,只是书生并没有对小楼感恩戴德,依旧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别以为,你救了我弟弟,我就会感谢你,你这种嫌贫爱富的人,我薛丁明才不会谢你!”

    “小妹,弟弟,我们走!”书生抱着小海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小楼甩了甩被划破流血的手,依旧面无表情,没有对书生的恩将仇报产生任何情绪,人性,总是有恶,有善,或者善恶交加,她不是一个做了好事就一定要回报的人,十几年了,她需要的只是一种内心的安宁。

    刚刚的救人,无非就是对自己的杀过无数人的万千罪恶的一点点救赎罢了,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只是脑子一热,身子一动。

    “怎么,寒心了?”宁世景起身对着小楼说道。

    小楼没有看他:“没有心了,又何来的寒心……”

    宁世景倒是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心?“怎么,你救了他,不想再多要点银子吗?”

    小楼嘴角勾起,明白他是拿那天晚上的事发作自己,可是自己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懂什么三从四德,四书五经:“我就是开了个玩笑,谁知你当真了,竟然给我送来了,送来的银子我岂能不要?”

    呵,这句话的意思是,把他给耍了吗?

    “你胆子还真大……”

    “嗯,谢谢提醒,不过我也向来知道。告辞了……”小楼没有留念,绥后离开。

    宁世景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就像天上孤独冷傲的勾月一般,周身释放出冷冷淡淡的光芒,让人想接近却又不能接近。

    呵,有趣……

    宁桢赶来:“皇叔,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

    “看来皇叔喜欢伶牙俐齿姑娘啊,您放心,侄儿这几天就给你找几个品貌得体的姑娘,亲手送到你府上,定不会让您孤单。”

    宁世景淡淡的笑着,望向远处……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是手掌那一团柔软的触感一直没有消散。真是……该死……

    下午,小楼才回到了得月楼。而昨晚的客人严福来,才从地上渐渐苏醒过来。她以为男人天亮了就能醒来并且痛痛快快离开自己的房间,现在看来,这迷药的剂量应该是下多了。

    严福来摸了摸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一双半睁的眼睛是浑浊不堪,他揉了揉,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自己怎么还能睡地上了?

    看到小楼进了门,嘿嘿一笑:“美人,一大早,你这是去哪了?”

    小楼坐在桌子边到了一杯茶,只因脸上还带着面纱,所以喝不得。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不是早上……”

    “嗯?”严福来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今天下午!可是为什么自己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空白一片,像被人偷走了一段记忆一样。

    难道是自己的酒喝多了?

    ------题外话------

    穷山恶水出刁民,薛家兄妹的事不会完的!(奸诈的笑)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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