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走进来那头驼鹿，在广文身边垂首站住，把口中衔着的半袋黄金放下。

    “我虽然没偷，但是黄金也有份。”

    驼鹿后面跟着火狐，他选个舒服的姿势，卧在角落里，梳理尾巴上的黑色毫毛。

    “黄金吗？我也偷了，我承认。不过想要我交出来，没门。”

    成言看着地上跪的几人，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终跌坐在椅子上。

    “好！好哇！我这个师父，当得好哇！”

    广文听得痛心，用双膝跪地走上前，拉住成言的衣襟下摆。

    “师父，我们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而且，我们确实只偷了这些，没有金焱神教说的那么多！他们这是诬蔑！”

    陆一明仍旧低着头。

    “一人做事一人当。师父，你把我们交给金焱神教吧。请他们不要再牵连无辜的妖族。”

    仿佛被他的话刺痛神经，成言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你少给我充好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逍遥盟的云璃打劫典当行，没少让你吃苦头。怎的如今你自己，也当起鸡鸣狗盗之徒了？”

    陆一明从没受过成言这样痛骂，即使因为背经文慢，也只是被骂一声笨而已。

    当下赶紧把头贴在地上，再不敢多说一句。

    成言还不解气，又指广文和驼鹿。

    “还有你！你！我方壶岛，果真是一门三英杰啊！”

    广文和驼鹿，把头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广刈轻声劝慰成言。

    “师父，您老人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兹事体大，我看还是要将此事禀明宗主吧？”

    广茹忍不住担忧。

    “宗主会怎么处置？真的把他们三个交给岐渊掌教吗？”

    广刈看了她一眼，见她关心则乱的模样，不由得心里叹口气。

    成言阴沉着脸，站起身，对跪在地上的人道：“跟我走！”

    ****

    站在蓬莱岛主殿大堂外，陆一明忽然发现，心里竟然有点害怕起来。

    尽管被成言痛骂，尽管被带来见宗主，尽管有可能被交给岐渊，一路上他都没有后悔过自首这件事。

    可是现在站在大堂外，他却忽然迈不开腿。

    因为他往堂内瞟了一眼，看见高坐于堂中的昀虚身后，此时正站着凌霄。

    成言已经把事情经过，禀明了昀虚，一回头，见他和广文磨磨蹭蹭，便大喝一声。

    “还不滚进来！”

    陆一明挪到门口，便觉得一道清丽的目光射在身上。

    他的脸一下子便烧起来。

    一步一步，走得异常艰难。

    直到跪下，他都不敢把头稍稍抬起，生怕触到那道目光。

    如果那样的话，他觉得自己立即就会死去。

    昀虚脸色铁青，沉声发问。

    “你们果真偷盗了黄金？”

    此时驼鹿站在堂外，因为没有直接参与，而且主动交出黄金，他没有被叫进去。

    火狐因为不是蓬莱仙宗的弟子，也站在外面。

    广文和陆一明伏下身子叩拜。

    “是，弟子知错。”

    昀虚一双锐目如鹰，盯着二人，不发一言。

    一旁的左项“哼”一声。

    “如此作奸犯科，辱没蓬莱师祖，按照门规，应该受三百六十道失魂锏，逐出师门，然后交由金焱神教处置。”

    此话一出，堂内众人都心中一凛。

    三百六十道失魂锏，可不是普通人能受得的。

    那失魂锏，对于**的创伤尚在其次，对灵力的打击极其巨大，一般用来惩戒道行修为比较高深之人。

    因为像广文和陆一明这样，只有筑基层次的修士，三百六十道失魂锏受下来，怕是一丁点灵力都不会剩下了。

    然后还要交给岐渊。

    目前的局势，大家都看得明白。为了查黄金失窃案，死了那么多妖族，现在拿住窃贼，岐渊少不得拿二人祭旗，以平息妖族怒气。

    以二人孱弱之躯，还能抵受得住吗？

    广茹脸色惨白，紧握双拳，从成言身后走出。

    但没走两步，被成言叫住。

    “给我回来！”

    广茹咬了咬牙，仍旧向前迈出一步。

    成言站起来，挡在她面前，双目狠狠盯着她，目光中射出极其罕见的严厉。

    对这个心爱的大弟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严厉了。

    广茹紧皱双眉，没有再动弹。

    成言转身走到广文和陆一明身前。

    “宗主，在下无能！没有好好管教弟子，令师门蒙羞。他二人固然有错，在下罪责难逃，汗颜请辞方壶岛主，请宗主另择贤能。”

    昀虚看着他，眼神少了几分刚才的决绝，多了几分犹豫。

    左项见状，对成言冷笑一声。

    “成言师兄，你这是以自己要挟宗主？”

    成言脸色阴沉了几分。

    “不敢。在下只是据实陈情。至于宗主打算如何处置此二个孽徒，我并无疑议。”

    广茹起先听成言说的话，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此时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身子一动，就要走上去。

    胳膊却被广刈拉住。

    “师父若真的辞了岛主，宗主一定会命你代领，你不要此时犯傻！否则，师父的苦心也就白费了！”

    广茹目光没有回转，只是略顿一顿，就甩掉广刈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跪在陆一明身边。

    “宗主！宗主一向仁慈，我蓬莱仙宗才能声名远播！求宗主念在他二人，是受人撺掇，且为初犯，又主动认错的份儿上，宽大处理吧！”

    昀虚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左项又说:“广茹，你师父尚且知道自己难逃失察之责，你作为方壶首徒，却如此不知避讳！”

    广茹身子挺得笔直而僵硬。

    “弟子有错！愿意替二人受过。三百六十道失魂锏，他二人是断断受不得的，我愿意代受。”

    成言与昀虚一同皱起眉头。

    成言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昀虚深邃的目光注视广茹，好像要把她看个透彻。

    广茹一动不动，眼神僵直。

    大堂之内，陷入僵局。

    “宗主。”

    忽然有人轻语一声，从另一侧传来。

    凌霄往前走了一步。

    “宗主，弟子认为此事不宜张扬，也不可将他二人逐出师门，更不能交给岐渊。”

    这话一讲，堂内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凌霄微微一笑，走到陆一明和广文身边。

    陆一明本不敢抬头与她的目光相触，此时也禁不住诧异。

    抬眼望去，只见她一双妙目清澈见底，看一眼便觉摄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