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咫尺

作品:《武全录

    郑万厦有些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其妙又变成人家夫妻之战了,不对,是不是夫妻还没个准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这么儿戏吗?善扬郡主也是一脸无奈,相视一眼,两人皆无言苦笑。李莫邪偷偷看了一眼郑万厦和善扬郡主的表情,可爱地皱起了鼻子,对自己哥哥感到有些无奈。

    周灼华手中的剑造型古朴,剑身比寻常铁剑要宽上稍许,剑身中间一条血槽又深又宽,剑柄之上一弯红钩狰狞无比,宛如朱雀头顶的一撮凶毛。本是暴躁凶戾的一把古剑,被周灼华握在手中,更增周灼华眉宇间英气,那张不似人间众生的俏脸上更加圣洁。

    李干将嘟囔道:“模样真俏啊。”随即便扬起手拿住剑柄,却没有拔剑出来,道:“小娘子,来吧。”

    周灼华却没有问他为何不拔剑,手中长剑横扫,割裂风声,道:“此剑名‘离阳’,剑长三尺五寸,宽三指,纯是铁精铸造,在火山之底熔炼四十九日所得,所以掺入了火山暴虐凶戾的几分火精,夫君小心了。”

    说完便不管李干将有没有拔剑出来,长剑身前一指,吞吐出半尺剑芒。

    善扬郡主和李莫邪惊呼出声,“剑芒?!”剑芒乃是功力高深的剑客用深厚的内力激发铁剑表面的磷粉燃烧,故而剑芒之锋利切金断石,所向披靡。两女都是用剑之人,自然知道催发出这等剑芒需要多强大的实力作支撑。郑万厦早在雁荡山之时便已经见识过了周灼华的莫测实力,此时反而平静,想看看李干将打算如何应对。

    李干将见这半尺剑芒吞吐不定,犹如蛇信,反而具有一种诡异的威慑力。便收起了轻视,目光炯炯地盯着眼前的敌人,手中的剑柄握得更紧,双腿微分,膝盖微屈,身体呈现一个极有力量的弧度,仿佛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能爆发出最强大的箭。

    周灼华的第一剑像是穿越空间一般,刹那之间已在李干将的眼珠之前,似缓实急!李干将宛如窒息,被这快如鬼魅的招式所震惊,随即转动身体,宛如绷紧了放开的弦,一瞬间便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道,那柄剑的剑刃便贴着他的脸颊飞过,李干将心中生寒,方才的一式对决,险些就因为自己的大意负了伤。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有了一道剑痕,细微,但深刻,足见此剑锋利。

    李莫邪的惊呼出声,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干扰哥哥。

    李干将微笑赞叹道:“娘子好厉害啊。”周灼华道:“夫君小心了。”说完举剑做燎原之势,剑芒吞吐。忽地剑尖又诡异地出现在了李干将眼前,泛着寒光,森寒无比。李干将却似乎一无所觉,他没有闪避,忽然间,一道寒光划破天地,就像惊蛰之后的第一声春雷,乍动起一个春天的万物光华。这道春雷是李干将的拔剑之声。

    谁也没有看清楚李干将是如何将背上的长剑拔出的,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了,待到黑幕被寒光划开之后,众人才看清二人比剑结果:两人身形交错,原来才方才的刹那之间已经拼斗了一记,两人就这般保持着背对的姿势,剑也各自垂下。

    周灼华手中的长剑森寒,李干将手中的长剑平平无奇,甚至感觉不如普通的兵器锋利,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但众人是清楚地知道时间并没有静止的,因为周灼华的鬓间的一绺秀发慢慢飘落,极缓极慢,却坚定地落向地面。

    李干将嘴角翘起,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片刻之间,他的笑容忽然凝固,还未完全展开便凝固下来,宛如泛起涟漪的湖面忽然光滑如镜,很是奇怪。但并不奇怪,因为他,发现他的鬓间也飘落了一绺长发。李干将神色敛了下来,凝重道:“娘子,你当真让我很吃惊啊。”

    周灼华忽然展颜一笑,道:“夫君,这样才有意思呀。难道不是吗?。”

    李干将的忽然觉得有些颜面挂不住,笑道:“是啊是啊,这样才有意思。娘子还有什么本事,都请展现给为夫看看吧。”

    郑万厦很是吃惊,方才的一瞬之间,这两人便各自交换了三招之多,因为方才郑万厦准确地听见了三声微弱的挥剑破风之声,还有一些锋利的味道。当初在杭州之时,百草翁双目虽盲,却能用嗅觉来辨认这个世界,受他启发,郑万厦才能不止用眼睛来了解世界,而是调动起了更多的感官来认识世界。方才的一番争斗,郑万厦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看清,只是他不仅有眼睛,还有耳朵,还有鼻子,所以他了解的细节才更多。所以他也越感到可怕,面前这两人,若是单独放对,只怕他郑万厦十合之内便会被击倒。这两人招式之精妙,对于时机的把控,对于战斗节奏的把握,远远超出郑万厦的想象。心中更是侥幸之意大生,幸好当日雁荡山上周灼华大意与秦离焱和郑万厦硬拼,才仗着两人不弱的功力重创于她。可是一瞬间,心底又泛起一阵不甘之意,剑客天生便是挑战高峰的,责怪自己方才怎么会生出那等畏战心思。看来太久的安逸生活让自己失去了那颗奋进砥砺的心。

    念及此处,郑万厦便凝聚目光朝着场中看去,想要找出自己的剑法不足之处。观人剑而知己不足。

    李干将的拔剑术承自剑林秘法,讲究的便是刹那之间的爆发,因为手法特殊,所以拔剑极快,所以与剑林之人比武,胜负常常在拔剑的刹那便分了出来。周灼华却没有因为这上乘拔剑术而落败,坦白说,她虽然吃了些亏,但也没让李干将讨了好处。两人这一记碰撞,招式精妙上平分秋色,不相伯仲。

    所以李干将很吃惊,他很少能在拔剑之时吃亏,没想到这小小女子居然能接下自己的拔剑术,那以后进了家门还得了?岂不是我这个夫君也要让他三分?这般想着,便决定出手不再留情,大不了日后再向娘子道歉便是。

    所以李干将双手握剑,剑林的剑法以厚重沉稳见长,故而使用双手剑。而剑林门中的剑也比普通长剑更为沉重,为的便是挥舞之时更有力道,所以剑林的剑并不锋利,而且天下第一铸剑师胡风子乃是剑林客卿,所以剑林门中的剑,都是好剑,都或多或少地掺杂了铁精。什么是铁精?寻常人锤炼之时,九成力道都是落在铁皮之中,只有一成力道落在铁心,铁精便是反复捶打的铁块,数十斤的铁块捶打至拳头大小,便算是粗劣的铁精了,所以铁精更加坚硬,更加紧密,掺了铁精的剑也更加牢固。

    这便知道周灼华手中那柄纯是铁精铸造的离阳剑有多难得了,但问题是,那柄长剑,必然也很沉重,而周灼华却不见吃力,想来功力当真是极为高深了。

    李干将发起了进攻,却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劈砍,如同寻常樵夫劈出的斧头一般,但李干将的剑与寻常樵夫的斧头不同,因为李干将这般挥剑的次数绝对要比樵夫挥舞斧头要多得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是剑林无数前贤思索总结锤炼而留下的精华,是最有效,最快速的制敌之法。

    周灼华见一剑落来,目光微诧,毕竟寻常长剑是以刺戳为主,类似这般劈砍应该是大刀之类的厚重兵器的路数。但她并没有轻视这简单的一记劈砍,因为那柄剑由上至下,仿佛携着沉重的大地向人压来,压迫力十足。周灼华没有扬起长剑去抗衡,因为由下往上的力量绝对不足以对抗由上往下的力量,况且,李干将也绝非泛泛之辈,他的一剑,有多沉重的力道谁也不知。周灼华不敢犯险。

    所以她斜着运起长剑,使离阳剑生出一股转圜的力道,想要将李干将落下的长剑往外拨开,这便叫‘拨云见日’。周家之术,也多以巧见胜,‘拨云见日’,便是要将垂暮青天的重重乌云一剑划开,让正义的阳光重新落在大地之上。

    但周灼华低估了这一剑的力道,即便被离阳剑从旁阻拦,但还是以力劈华山之势不可阻挡地落下。周灼华见状微惊,向旁掠去,避开这锋芒极盛的一剑。同时手中离阳剑剑芒吞吐不定,斜斜划过一个半圆,刺向李干将的肋下神户穴。

    李干将一剑落下,照理说去势甚急,要变招也来不及,可是他有如神助一般,剑势立止,横剑转削,逼得周灼华不得不回剑格挡,否则便有腰斩之厄。周灼华依仗剑芒,磕开李干将手中长剑,转守为攻,‘追星逐月’身法一展开,与李干将之间的距离有一丈之远,离阳剑三尺有余,剑芒半尺吞吐,在周灼华的身前一丈之内,都是她的攻击范围。而李干将的剑并没有剑芒催发出来,所以他的攻击距离,没有她远,形成杀伤,除了快慢,还有长短。

    李干将忽然间变为被动,想要欺身逼近周灼华,却不知周灼华步法神妙,他们之间,无论李干将如何腾挪,始终是一丈距离,咫尺之间,又如天涯之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