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殿军连着在家休息了三天，啤酒厂传来消息，让他即刻去厂里报到。周殿军干脆写了张假条，说身体有病，请假两个月，然后找到金哲。金哲也没说啥，直接签字批准，假条交给人事科。

    出了啤酒厂，周殿军找了处公用电话，便联系刘青年。他知道刘青年的手机号。拨电话时，周殿军不禁暗自唏嘘。想当初刘青年第一次见他，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的感觉。这才两年多点，已经完全和自己是两个天地了！

    周殿军再次铁了心。什么国企老一，什么县级处级啊……实践证明，都是狗屁，根本不是自己这种人该玩儿的事。还是等遇着机会当个草头英雄，像现在的刘青年那样，捞点实惠才更靠谱点儿吧……

    刘青年的电话很快通了，却一直没接。

    周殿军看看时间，马上11：00了。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情况，故意躲着？周殿军心里极不是滋味。突然又苦笑，自己是太敏感了：这是公用电话，刘青年怎么知道是自己打的，兴许这会儿正忙呢！

    周殿军放下电话，闷闷地愣了几分钟，还是不甘心地给刘青年的呼机留言：有空联系我。本来他还想再说几句，可是踌躇几分钟，觉得说啥话都不能完全表明要表达的意思。

    之后周殿军又给亮子呼机留言。亮子很快回了电话过来。听周殿军说想见刘青年，亮子爽快地说，“你的事我听说了。放心，你直接找青年哥吧。目前鹰天不比你们啤酒厂摊子小。他应该不会亏待咱这些老弟兄。”

    周殿军听着这话，心头一热，几乎要涌出两眼泪花来。

    亮子又说，“不过，你最好亲自去他那儿见见他。这几天他正挨批呢”

    周殿军一愣!“他挨谁的批？”

    亮子笑着说，“我也不清楚。听子团哥说，他们正搞什么打造文化运动，要提高所有人的文化水平……”

    亮子说了半天，周殿军还是没听明白，便决定下午就去鹰天食品城位于正中路的总部去。

    而此时，刘青年真的正在接受批判。昨天已经进行了半天，今天上午10：00开始继续。

    刘青年站在正中店二楼大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左边依次站着尚天云、王干、大个儿李，右边是刘燕子、杨勇、小孟、老郑。台子右侧，毛成才端坐在桌子后面，主持会议。台下，全天鹰天食品城门店经理、各部门经理、见习经理和部分柜组长，黑压压近百人。7k7k001.com

    正中店一名叫做谭维维的柜组长站起来“质问”刘青年。“刘总，我来鹰天半年多了，是纺织厂的下岗职工。能够成为咱鹰天的一名柜组长，我从心里感觉很幸运，对公司发展充满信心。刘总，我现在就想问问您，您今年多大，您成家了没？”

    众人都是一愣。毛成才说，“谭组长，你问公事，不能提个人问题！”

    刘青年旁边的刘燕子更一脸怪异地看着刘青年。

    批判会昨天下午开始的。大个儿李，王干，小孟都受到了不少直言不讳地批评。比如大个儿李，七八个人都站起来，说他架子太大，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刘青年呢！结论是：官气太重，像国企！大个儿李脸黑着，在台上就一句话：对不起，我改！对不起，我改……

    轮到王干时，建中店的金英，汽车站店的一名柜组长，办公室的张宁等都提到一点：帐扣的太紧。报个帐时，精确到小数点第二位，还四舍五入，弄得大家都只能赔钱——因为谁也找不出几分钱来，财务也没有！只能都舍了。但处罚起来时，又直接顶格处罚，起步都是五十……

    金英红着眼说，“王副总，按说我一个月发800的工资。但哪个月都没满额领过！最惨的一次只领了400。这也就是国企中层的标准，和同事们比起来，都不好意思说！王副总，你这么狠地罚，难道是嫌我们工资太高？那干脆降低标准好了！何必弄得大家都一肚子气！”

    四周一片声地呼应。

    王干脸涨的通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按制度走的……可能，有些极端！……我道歉！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轮到尚天云和刘燕子时，冷场了十几分钟，毛成才一再提示大家发言，还是没人提，可能因为二人来的时间毕竟太短。

    但最后还是有人站了出来，是一店的李姐。“尚总，刘总！你们两人来了快一个月了吧？”

    两人点头。

    “身为公司高层，你们的工作涉及到每一个柜组每一件商品甚至每一个门店的一个个小角落……可为什么大家竟提不出意见呢？——只能说明，你们和大家接触太少，对基层接触太少。这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尚天云脸上渗出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这刘青年搞得这次大批判是过真的，可真不是过家家啊！尚天云连连点头，并表示，接受批评，马上改正……

    刘燕子觉得从昨天到现在，看似平静的会议室内一直都是呼雷闪电，震的人耳朵发麻……可现在轮到刘青年，听谭维维的提法，似乎突然跑题了……

    台上台下的人都把目光投向红着脸的谭维维。大家知道，她刚生过孩子，这会儿她问刘青年成家没成家的问题，有点太**化了啊……

    刘青年也在台上发愣。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虚岁26，还没成家。”

    谭维维突然声音哽咽。“就知道你没成家。——你知道家是什么吗，家的感觉是什么吗？——3月20号夜里，为了参加公司的拉练，我把十个月的孩子丢到家里，跟着公司跑了大半夜。脚板磨破，脚趾甲都碰掉了一个……最终没爬到山顶。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孩子饿得哭了几个小时，我爱人把我狠狠地怪了一通。可是——”

    谭维维抹掉一把眼泪，“事情过后的通报，竟对我们这批没上山的一顿猛批。在店里，我都感觉抬不起头……”

    刘青年看谭维维越说越激动，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赶紧示意旁边的张丽扶着谭维维坐下来。

    张丽掏出纸递给谭维维。谭维维擦了把眼睛，脸色平静了些，重新站起来说，“我也不是想要刘总给个啥答复，就是想给刘总说说这事。我现在说完了，心里挺舒服。”然后坐了下去。

    刘青年在主席台上，一声不吭地听谭维维说完，一脸地凝重。他朝前走出一步，冲着谭维维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朝着左右两个方向，各鞠了一躬。“是我考虑不周。让大家受委屈了。——我们确实都太年轻，有些事还欠缺太多。不过，我承诺，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热血、冲动适合年轻人。而对于不少像谭组长一样的人则不同。如何处理好工作与家庭，与家人的协调关系，我承诺，要多向大家请教，尽最大努力，减少矛盾……”

    上午的会一直开到中午一点半。中午休息半个小时后，继续进行。按照计划，这次对高层的批判提高会要进行两天。之后各门店再组织对店经理、柜组长、每一名职工依次批判提高。

    下午的会议从小孟开始。以李姐为代表，几个门店的经理罗列了五条。不过倒没有一条是针对小孟个人的，都是针对配送中心的。

    毛成才一一记下来，对小孟说，“孟副总，配送中心职工的整体管理需要提高啊！——以后工作量更大，千头万绪的，这种状态怎么行？”

    小孟沉着脸，低声来了句，“要你管！”

    毛成才没听清，伸着头问，“谁去管？当然靠你管了——整个仓储配送还有后勤安保。你的责任很重啊！”

    大个儿李急忙打圆场，“孟副总说，他要去管！”

    毛成才这才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嘛！”刚想宣布开始对老郑批判，办公室主任张宁突然发言，“毛书记，孟副总，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俩。”

    毛成才扭脸看小孟，小孟一脸迷惑看向张宁。毛成才转过身朝着张宁大度地说，“你问。现在我也是被批评对象，你只管提！”

    张宁也是刚招聘来不久，学的经济管理，曾经在纺织厂办公室呆过一年，到鹰天食品城后做了办公室主任，还在见习期呢。这时的张宁，瞪着她深藏在不知道多少度的近视镜后的一双小眼睛，满脸的严肃神色，看的毛成才突然心中一寒。

    “我想知道，”张宁缓缓说道，“配送中心的《头等大事》是怎么回事？”

    小孟猛地抬起头来，冲着毛成才说，“问他。——我真不知道咋回事。”

    毛成才那篇稿子丁三拿给小孟看了。小孟本能地觉得照着抄似乎不好，又听说是毛成才给的，干脆又扔给丁三，“这人花花肠子多。不能用他的东西。”

    可丁三实在凑不够字数，就从上面抄了一部分。配送中心一帮人更是上行下效，弄出个乌龙来，最后全部返工……好在第二次没再限制字数！

    张宁身为办公室主任，这事自然是知道的。毛成才此时脸色苍白，完全是被人揭短的感觉。他张张嘴，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张宁看着毛成才。“毛书记，你不说点啥？”然后没等毛成才开口，继续说道，“你这是典型的老好人思想！一厢情愿，烂施人情。你认为自己是帮他们，其实是害了他们……”

    毛成才脸皮发烫，等张宁说完了，赶紧低头说，“是，你说的对。我改，一定改……”

    轮到老郑时，倒没有过多的提议。因为老郑实际是担任着王干助理的角色，具体的财务工作多些，和很多岗位没啥直接交集。

    最后一个是杨勇。谁也没想到，马上对高层的批判就要结束，因为杨勇，却又弄出一波小**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