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调查

作品:《娇鸾令

    第165章调查

    京城,广阳王府。m4xs.com

    年逾四旬的男人鬓边生出白发,脚下生了风一般,神色也是匆匆然,打从垂带踏跺一路上来,又在这头正房前廊下站定住,搓了搓手,略一抿起唇角,犹豫了须臾,老着一把嗓子,朝着屋中喊了一声:“王爷。”

    屋中那一声进来传出的倒很快,声儿是平平淡淡,门外的男人这才敢上了手去推门,迈开了腿步进去,又始终端着恭敬和谨慎。

    等进了门,他匆匆忙忙抬起头瞧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

    广阳王秦昭今岁四十有三,早年间杀伐征战,练就一身的英武之气,如今虽不常带兵出征,可眉目间仍是锋锐和戾气。

    他见了男人进屋,把手上的兵书随手撂下去:“什么事?”

    这男人原是王府的二总管,名唤作吴进的。

    这几日是为着王府上的大总管家里孩子病倒,秦昭心善,放了他的假,一并又给了他些银两,叫他暂且歇几日,府中的事也都交给了吴进去料理,横竖这王府上上下下都规矩大,平日里做什么不做什么,都是有定例的,便是大总管一两日不在,也不会出了什么乱子,叫吴进顶上来,也只是怕有些个琐事,或是突发的什么事情,惊扰了秦昭,得由着吴进到跟前来慢慢的回话。

    便正如眼下这般,秦昭你见了他神色匆匆,便知道这是外头有了事情要回话。

    自然了,若换做是大总管到书房这里来回话,决计不会有这般的慌张。

    秦昭不待见人形色匆忙,三军之中坐镇久了的人,自带着一股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定神闲,是以平日调教手底下的将领也好,府中的奴才也罢,都不爱见他们喜怒表于色,这样子没分寸。

    这个吴进,他也说过很多次,可真遇上点儿什么事情,总还是这副样子,是说也说不听,改也改不了。

    秦昭拢了拢眉心,又沉声催问:“天塌下来了?”

    吴进哪里不知道他不待见,但真是太惯于这样子了,遇上事情沉不住气,先前大总管也教了,也骂了,为这个也没少吃亏,可就是改不了,好在是王爷心善,虽说是带兵出身的人,可脾气再没那么好,可着这满京城去打听,也没有哪个达官贵人家的主子,是这样不摆主子的款儿,不拿底下奴才撒气的了。

    倒不是说他仗着这个就越发不收敛,实在是从前也和秦昭表过决心,但真是改不了。

    他出身不好,不比那位大总管,是王府家生的奴才。

    当初二两银子把他从外头买进府,他就是凭着自己的小心一点点爬上来,可所谓的小心和谨慎,那就是不管遇上什么事儿,都知会上头一声,最早的时候人家觉得他这个人没主见,也办不了事儿,但总归觉得,他懂事儿,知道分寸,不胡来,日子久了,也就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和习惯。

    这会儿秦昭沉了声催问,他倒是也想着先告罪,但再想想秦昭也不是真的要追究计较,便只做了个礼,正正经经的回起话来:“底下的奴才递话进来,说是湖州齐王殿下那里遇上些麻烦事儿,奴才再三的想了,不敢直接去回了郡主,只能先到书房来找您。www.83kxs.com

    这事儿说来又话长了。

    原来当初秦令歆自齐州离开之后,回了王府左右放心不下,一个魏鸾已经叫她头疼不已,彼时也同黎晏谈了许多,可黎晏的态度,一如从前,一门心思都在魏鸾的身上,她束手无策,又不甘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况且如今还多了个宋宜那样不安分的,她之所以把玉佩留给魏鸾,就是防着那些眼高于顶的,仗着家中富贵,便一味的想要攀高枝。

    那天在宋家的花房,躲在暗处听了宋宜的一席话。

    那样的话,看似是同黎晏毫无关系,可等到秦令歆回了京,再去回想,又哪里是没有关系的呢?

    宋宜嫉妒魏鸾,归根结底,还得归在黎晏的身上。

    堂堂的齐王殿下,凭什么眼里就只有她魏鸾一个了。

    于是秦令歆再三的求了秦昭,派了人,暗地里盯着齐王府的一举一动。

    她倒真不是说要监视黎晏,在京城里长大的孩子,宫里都是常进常出,规矩和分寸她懂,真叫外人知道了,她敢监视当今齐王,那就是陛下再不追究,也会心里有了隔阂,到头来,得记在她父王的头上去。

    只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想知道黎晏的举动罢了,不管黎晏做什么,她都不会插手,也不会叫底下人贸然惊动了黎晏,她远在京城,心系齐王府,迫切的想要知道黎晏的身边都有什么人,都发生了什么事。

    秦昭原本不同意,她说破了天,再说不为监视,真要是落人口实,那不是也成了是,陛下会怎么想,他们这些人,谁也管不着,解释的话,陛下肯不肯听,那就只有陛下自己个儿清楚了。

    可是他一向宠爱秦令歆,她为这个在家中闹了三五日,简直是茶不思饭不想,眼见着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人也消沉了许多,他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答应了,只是再三的交代了手底下的奴才们,回话归回话,若是秦令歆再令交代了他们办什么事儿,就一定得来回了他的话,问过他,得叫他知道,不能听了她的,一味的办事儿却忘了分寸。

    这些日子以来,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他平日忙,顾不上那许多,便嘱咐了吴进,再有话,直接去回了秦令歆,不必告诉他知晓,他也无意知道齐王府的一举一动。

    然而今日吴进特意跑到书房来回话

    秦昭眉心越发蹙拢起来:“齐王好好的怎么跑到了湖州去?”

    吴进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您先前说不必事无巨细都回您,奴才们就没敢来惊扰,郡主是都知道的。原是为着一桩人命官司,是魏家的姻亲,滨州孙家的长房长孙,在人家湖州杀了陈家的儿子,孙家人登了魏家的门,惊动了那位魏老爷,这才惊动了齐王殿下,这不是一路带着魏家大爷和那位二姑娘,一起往湖州去了。原也有些日子了的”

    他略顿了顿声,偷偷地打量着秦昭的脸色,却见他有些出神。

    那样的神色,并不是着恼或是气愤,更像是陷入了沉思和回忆之中。

    他不敢催,可是一味的等也不是办法,这眼看着半展茶的工夫过去了,主子没有一点儿回神的意思。

    于是吴进轻咳了一声,又低声叫了一句王爷。

    秦昭这才回过神来:“你说的孙家,是魏业元配孙夫人的母家?”

    他啊了一回,对秦昭有此一问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除了那个孙家,还有谁家?且他话里已经回过滨州孙家,怎么还要再问一句,是不是孙夫人的娘家

    他摸了摸后脑勺:“是,那位犯了案的孙家大爷,就正是魏家二姑娘的表哥。其中发生了什么,奴才们也不清楚,但就是那天魏家大爷带着那位二姑娘登了齐王府的门,之后齐王殿下就带着他们往湖州去了。”

    那还用问为什么吗?

    魏家那个魏鸾,从小就是黎晏放在心缝儿上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丫头

    秦昭眯了眯眼:“他们在湖州又遇上什么事儿了?听你这个意思,他们为救人去的,又有齐王在,还有什么人敢给他们为难吗?”

    吴进心说谁道不是呢,有那位殿下在呢,也不知是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敢干出这样的事儿。

    再者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又并不只是将那位殿下拉下水那样简单的。

    他们都是京城里长大的孩子,这些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拿魏家二姑娘的出身做文章,当年的事过去了十几年,谁还说得清楚呢?这里头可是把一干宗室与元勋贵胄,全都扯进来了,要说起来,自然也包括了他自己的主子

    想到了这一层,吴进心中越发生出些惧怕来,就怕秦昭听了这话,要拍案而起。

    清名刚直这四个字,他主子是再看重不过的。

    “王爷,湖州城也不知是打哪儿开始传的,如今已经是流言四起,满城风雨,说魏家那位二姑娘,并不是魏老爷亲生的女儿。说那位孙夫人有倾国之姿,昔年与魏老爷在京中时,实则不安于室,同京中同京中的王孙公子,多有往来”他越说声儿越小,偷偷摸摸的往秦昭的方向看过去,可后话又不敢不回全了,“那些人说,那位二姑娘,实则是尊贵的出身,保不齐同齐王殿下是堂兄妹呢,只是可惜了,没法子认祖归宗,养在魏家,所以魏业这么些年,才把她宠上了天,那是为着不敢怠慢,又哪里是真心疼爱。”

    可谁曾想,吴进的话音刚刚落下,秦昭正要去端茶杯的手一抖,青花瓷的小杯子,便应声而碎了。

    “你说什么?”

    吴进不明就里,却战战兢兢:“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是啊,他这是怎么了呢?

    秦昭揉了揉眉心,正好低头时,看见了那只已经稀碎的青花茶盏,他定了定心神,目光却再挪不开。

    青花瓷,是她从前极爱的。

    那时候席间交谈,她言笑晏晏,或掩唇轻笑,或状似微嗔,说起瓷器,分明不是什么大户出身,却头头是道,她说她最爱是青花,那以后的这么多年,他府中所见,十瓷九青花。

    秦昭胸口一痛,呼吸也猛地一窒:“然后呢?流言传的这样难听,齐王就没有过问吗?”

    “过问是过问了,底下的奴才也回了话,只是到如今也没个头绪,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地里兴风作浪,齐王殿下也没查出来,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紧着把消息送回京来了,奴才想着,不敢轻易惊动了郡主,唯恐生出事端,只敢先来回了王爷,请王爷做定夺。”

    这是正经的道理。

    他自个儿的女儿,什么样的脾性,他最清楚不过,尤其是打小便对这一个最是上心。

    倘或听说了这样的事,她八成得动身跑到湖州去。

    那是跑去凑热闹的于她而言,巴不得魏鸾真是如传言那样的出身,成了黎晏的堂亲,如此一来,黎晏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就此算了。

    没了心头肉,又眼看着到了该娶正妃的年纪,放眼大梁境内,又还有谁,比得过她,与黎晏更般配。

    是以不能叫她知道。

    这种事情一出,黎晏还正在气头上,而且当年他做过的事

    秦昭隐在广袖下的手攥成了拳,紧了又紧:“这话回到我这里就算完了,你交代下去,谁也不许在郡主面前多嘴,只当都不知此事也就罢了,另外你再替我去办几件事,仍旧不许给任何人知道。”

    吴进心下咯噔一声,却忙应了个是:“王爷您吩咐。”

    “孙夫人有个乳娘,姓杨。从前她在京城的时候,杨氏是一直跟着服侍的,后来她生魏鸾难产去了,杨氏也就再不见了踪影,你替我去查一查,这个杨氏当年之后,去了哪里,又是为什么离开的魏家。”秦昭将手指并拢,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发出几声闷响来,“孙夫人怀胎十月,魏业请了十位名医在魏家小住,又给了重金,整整十个月,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去查,那十个人,现在还在不在人世,若然还在,那身在何方,查个清楚,要是有可能,带到王府来见我,我有话要亲自问。”

    听到这里,吴进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当年那位孙夫人活着的时候,魏家和广阳王府是有走动的,王爷还很高看魏业一眼,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其实王爷是知道,那位夫人到底是不是个安分的。

    叫他去调查这些,摆明了是对魏家二姑娘的身世起了疑心这就是人家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吧,王爷那样一身傲骨的人,为了郡主,也操心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估摸着真查出来,那位二姑娘非魏老爷亲生,接下来,就真该到宫里去求一道赐婚的圣旨,成全他们郡主多年的心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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