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周氏的银子

作品:《娇鸾令

    第05章周氏的银子

    这里头的事儿,说来门道深,可明眼的、经历过事儿的,十有**都能明白,连魏鸾这样养在闺阁中的姑娘,一时间听了赵隼的话,也回过味儿来。

    合着这个冯正北,打一开始愿意接这茬子事儿,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主仆的情分,也不是说陈昱明同他交情多好,那可能根本都和陈昱明没关系,纯粹就是他自己财迷心窍,想着经手这样的一笔钱,总归能够捞着不少的好处。

    背后的人,既然不肯亲自出面去给王石头送钱,拐弯抹角的托到了冯正北这里来,那便是不愿叫人知道,更不愿叫王石头知道,是以便是冯正北从中拿了钱,多早晚都不怕人发现,横是没人会去查。

    至于王石头嘛

    魏鸾斜了眼风去看,瞧着王石头面上怔怔的,眼底全是不敢相信,目瞪口呆的偏了脑袋,把那样质问的目光,落在了冯正北的身上。

    冯正北应该并不是心虚,只是不愿意去面对,故而他连看都没看王石头一眼。

    魏鸾分明瞧着王石头奋力的挣了一把,竟险些挣脱出来。

    跪在他身边儿的冯正北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就更往一旁挪过去。

    那头王石头嘴角一动,大约是要叫嚷出来,黎晏懒得听他们打这个嘴仗,尤其是厌烦聒噪无度的人,当下叫了声赵隼。

    赵隼会意,黑着脸看王石头:“公堂之上,也是你们叫嚣的地方吗?”

    王石头略吃一惊:“大人”他话一出口,自己就先后悔了,连连的磕了好几个头,“殿下,小人真是叫人给坑惨了。”

    “坑惨了?我看未必吧?”黎晏怒极反笑,实在觉得,这个人没脸没皮。

    他生长在富贵堆里,没见过这样泼皮无赖的人,其实在京城也好,齐州也罢,纨绔不是没遇上过,真正的权贵人家的孩子,就是打小没有好好的养,教坏了,养的一身陋习,走到哪里都是十足的纨绔模样。

    可是归根结底,再如何纨绔,也还是有些见识和气度在的,到底那些孩子,家里都有些底子,绝不是王石头这样的人!

    黎晏心下越发不屑,那股子寒凉的意思也越涌越多:“你本就存了害人的心,眼下知道自己卖命的钱叫人克扣了,又说你被人给坑惨了?”

    他反问了两句,便再也不去理会王石头,视线转了个方向,目不转睛的盯着冯正北:“你说你是财迷心窍,为了那些银子,才愿意在中间传话,给王石头送钱,那是什么人,叫你给王石头送钱的,又为了什么,要隔三差五的给他送这些银子,供养着他?”

    到了这种时候,冯正北根本就不想隐瞒什么,他也知道,瞒不住了。

    打从赵隼亮明了身份,说是齐王殿下派他们到他家里去拿人那时候起,冯正北就知道,陈家的事情,彻底败露了。

    而实际上,这样的结局,并不出人意料。

    当初给王石头送钱,王石头又是个不知道收敛的,明里暗里都警告过他,可他大约真的是穷怕了,也穷疯了,突然间手上握着那么多的银子,而为了之后的事,陈家又是摆明了这笔钱会一直不断,有了陈家这座靠山,难道王石头还怕什么坐吃山空吗?

    人家说由俭入奢易,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这个草包赚钱的本事没有,可花钱的本事,那可一点儿用不着人交。

    买姑娘,买宅子,金银玉器,应有尽有。

    第一回送到他手里的银子,不出五日,他就败了个精光。

    但冯正北心里也清楚,那个人选中王石头,自然也为王石头这样的性儿而已。

    能拿钱收买的,那就是最简单的。

    他这里正想的出神,那头黎晏又咳嗽一声,没说话,但催问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石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冯正北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坐实了他的罪名。

    他这半辈子,是活了个糊里糊涂,可是总不至于,人事不通。

    齐王殿下坐在这大堂上,不就是为了给孙家大爷脱罪吗?要能拿住了他,他就成了那个替罪羊

    然则事与愿违,他又哪里晓得,在冯正北还没迈出冯家大门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要坦白的决心。

    冯正北跪直了身子,须臾又冲着高台上遥拜下去:“叫小人给王石头送钱的,是陈家周姨娘身边的乳娘。至于为什么送这些钱给王石头”他拖长了音调,声儿是平平的,波澜不兴,再直起身,竟提起了勇气,同黎晏四目相对,“殿下既叫赵总管拿了小人到堂来,还不知道这些银子,是买陈家大爷命的钱吗?”

    陈正廷有一妻一妾,这些年下来,他虽然不算宠妾灭妻,但年仅二十四岁的妾室周氏,和陈正廷那个已近四旬的发妻吴氏比起来,到底更得宠些。

    周氏当初入了陈家的门,不到一年的工夫,就有了身孕,又一举得男,虽说是个庶出的儿子,可为着周氏得宠,又会讨陈正廷欢心,而巧的是吴氏生的三个儿子,又都是那副德行,唯独次子陈昱礼还稍合陈正廷心意一些,日子久了,陈正廷对这个庶出的儿子,便宠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些事情,早在黎晏留意了陈家举动时,就特意让赵隼去打听清楚过陈正廷在他庶子七岁生辰上,把家中生意十分不错的七间铺面,送到了周氏手上,说是等陈昱舟长大成人,再叫周氏交还给孩子,眼下这些年,都是陈正廷亲自在打理那七间铺面,而周氏因原就是商女出身,陈正廷又从不约束她,是以她偶尔也会过问柜上的生意。

    周氏手上有钱,且是不少的钱,七间铺面每年赚回来的银子,恐怕都足够她另起炉灶,另立门户的了,更不要说只是抽出些许,去买陈昱卿的命。

    只是这样做,对她真的就有好处了吗?

    杀了一个陈昱卿,她还要费不知多少心力,要了陈昱礼和陈昱明两兄弟的命,陈正廷今年也不过三十六七的年纪而已,周氏还要防着再有新人进了门,再给陈正廷生下个老来子

    黎晏抬手压了压鬓边:“要买陈昱卿的命,这样的话,也是周氏那个乳娘亲口告诉你的?”

    冯正北点头说是:“她不见王石头的,当初找上了小人,后头的这些事,还有要交代的这些话,就也都是小人来传话了。”

    他话音刚落下,稍稍一顿,又啊了一嗓子,接上了自己的前话去:“殿下是再英明不过的人,其实小人后来也有想过的,她之所以会找上小人,也不过是怕小人被人拿住了,那脏水自然就泼到了三爷头上,横竖怀疑不到她,便是小人说出她,她大概也能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

    她敢做,就一定有法子把自己摘干净,可至于怎么摘出去黎晏想来,也无非是在银子上头动的手脚。

    他略眯了眯眼:“前前后后,你总共给了王石头多少银子?”

    冯正北好似一时之间记不清楚,低下头又掰着指头开始细细的算,约莫有半展茶的工夫,谁也没有出声催问他,就那样静静地等着,直到他再抬起头:“半年的时间,送到王石头手上的银子,怎么着也得有个五百两了,小人克扣的那些,撑死不过一百两银子。”

    其实他拿走的已经不少了。

    不过

    黎晏冷笑一声:“陈家好歹是湖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们的眼皮子未免也太浅,五百两银子,就买了陈昱卿的命了?”

    陈家这位大爷的命,未免也太不值钱,不过是王石头一辈子穷苦命,见了五百两的银子,就敢做这样的勾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五百两银子,对周氏而言,有那七间铺面在,就实在算不上什么。

    按赵隼当日所说,铺面的地契是都在周氏手上的,陈正廷对她可以说是宠爱到了极点,也信任到了极点,柜上的事虽都还是陈正廷在过问打理,但周氏现如今要支取什么银子,那全都是名正言顺的,底下的奴才们也不会有那样多嘴惹麻烦的,会去知会陈正廷一声。

    只是送到王石头手上的这五百两银子,恐怕查账,是查不出来了。

    周氏的乳娘要把自己摘出去,那这笔钱就不能是从周氏名下支出去的。

    黎晏侧目去看杜启崖:“陈家这位姨娘,我倒是听人说起过那么两句,说是生的花容月貌,也是湖州人士,她爹就是湖州城里的茶农,陈老爷当年也是和她爹有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认识了这位姨娘,后来又收了房纳了妾,说起来倒是一段佳话,是有这么回事吗?”

    杜启崖一点儿也不意外,顺着他的话只管点头:“周姨娘母家就在城北,周氏茶庄是他们家的营生。”

    银子是实打实的给出去了,可是要平柜上的账,要将来不背人查着,要么,这笔银子压根儿不是从柜上走的,要么,这笔银子其后又从别处挪了填补上。

    五百两的亏空不易查,但架不住人细查,人命案子没有人敢敷衍草率的处置了,更何况周氏要真有这样的成算和心机,早就该料到此案也许会惊动了齐州。

    只是黎晏又隐隐感到奇怪,如果是周氏她一个女人家,心真的就那样大,敢在孙昶身上做文章,真的不怕惊动了齐州,案子没法子善了,到头来查到她身上去吗?

    “杜大人,恐怕要劳动你辛苦一趟,带着人把周姨娘名下的七间铺面,连带着周氏茶庄的账目,好好地清查一遍,我要找出这五百两银子的亏空。”黎晏点着桌案,交代话的时候,显得那样漫不经心,“至于她身边那个乳娘,最好是你先去一趟陈家,跟陈老爷通个气儿,人呢,就不能留在陈家了,在你没查清楚周氏账目之前,她都得待在府衙大牢之中,不许人探视,也不许人跟她说话,更不许有人替她传东西出去。”

    杜启崖已然站起了身,又不得不佩服这位殿下的心思缜密,一拱手应了声是:“下官这就带人去办。”

    他迈开步子往堂中走了几步,须臾又顿住脚步,略想了想,回过身来再看黎晏:“那周姨娘”

    “她到底是陈老爷的姨娘,是女眷,主不主,仆不仆的,一时没查明白,就要收监,说不过去。”黎晏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只拿了她的乳娘,但是这位周姨娘,恐怕要陈老爷单独划个院子出来,把她先禁上几日,仍旧是你府衙的衙役去看管,不许人进出,不许人和她说话,要说陈家有什么不方便,那也只能暂且不方便了。”

    他交代完了,眼看着杜启崖面不改色的转身要走,又想起吴氏来,扬声又叫住人:“事情闹开,估计吴氏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她亲儿子死得不明不白,现在把周氏牵扯进来杜大人,周氏如今也算是重要的涉案疑犯,你可得叫你手底下的人,把人给看好了,她要出了什么差错,你可不好交差。”

    杜启崖眉峰一拢,心下一凛,仍旧恭恭敬敬的做礼,客客气气的说下官明白,只是转身出门时,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自黎晏到湖州之后,几次三番的试探他、警告他,他久居官场,不是个傻子,早就听得出来,也看得分明。

    先不说黎晏初登府衙大堂时的下马威,便说他府衙大牢之中现而今关着一个得宝,那就是最堂而皇之的试探!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曾庆幸于有黎晏这位齐王殿下,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接过去,可是黎晏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欺侮人,实在叫他忍无可忍!

    杜启崖掀了眼皮望天,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蓝,水洗过一样,可他的心情,却丝毫不能随着白云游走而放晴。

    陈家的这个案子,总该了结了,只要案子了了,孙昶平安无事的离开大牢,黎晏才会早日离开湖州,而他的心情,才能彻底放晴一切,都应该随着冯正北和王石头被抓捕归案,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