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黑暗的破晓

作品:《恶女休夫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浑身的毛发根根竖起,这是个阴谋,而他居然是阴谋的一环,竟还是针对吟霜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的胸腔都在发麻。www.6zzw.com

    这真是个可怕的消息。

    然而父亲的声音依旧说不出的淡定,就像整件事情胜券在握,谁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你再好好想想。”

    父亲似乎有足够的耐心,等了许久逄慕峰才道:“这事咱们多少也能得些好处,也没什么损失。怕只怕慕白知道实情之后,不肯帮忙。”

    父亲从容地道:“戴良毓方才的话恐怕不假,东明那边瞧着是有些着急,你先去核实,看看东明朝廷里头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逄慕峰道:“是,爹爹。”

    “慕白那边我去和他说,事成之后让他娶了那小姑娘便是。”

    他听到父亲如是说,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严重,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他在重帷后站得满身冷汗渐渐收干,半晌却听不到逄慕峰的回音,就连父亲也不无疑惑地问道:“怎么?”

    “爹爹,看东明那边势在必得的样子,此事弄不好会让那小姑娘家破人亡,慕白与那小姑娘如今青梅竹马,可这往后那小姑娘若是知道真相,怕是要成仇的呀。”

    父亲却不以为意:“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只是逄慕峰迟迟没有接话。

    屋中的沉默拉得很长很长,久到他屏住了呼吸,越来越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爱笑而天真的吟霜会和自己成为你死我活的仇家。

    里头的声音终于低沉地响起:“你是对的,这世上的确有些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明日带慕白出去,让他将那小姑娘带进宫来玩。”

    “爹爹的意思是?”

    “你给那小姑娘下枚生死盅就是了。”

    父亲的决定如同一粒惊雷炸响在他耳际,砸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他呆呆地站着,眼泪从眼眶里迸了出来。

    生死盅通常用来审问重刑之下仍然意志极其坚定的重犯要犯,比如叛国通敌的罪犯,比如敌国的察子,比如想要谋朝篡位对君主有异心的臣子。

    被下了那种盅的犯人,轻易就有说真话的冲动,可若是依旧顽固到不肯老实交代,只要话中有一个字是假,必定会被那盅虫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产生幻觉,多半是熬不住真相的。

    可是对年纪尚小天性纯真的吟霜来讲,生死盅应该不至于夺去她的性命,然而余生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但凡她想为谁保守秘密,同样会被折磨到吐露一切。

    没错,生死盅无解。

    那些重犯和死囚哪需要浪费解药?!

    父亲与逄慕峰离开之后,他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可是回神之后几乎不用考虑太久,他便抹干了眼泪,迅速做了决定,吟霜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他得去救她!

    既便他人小力弱,可至少他也得将消息送到!

    他自然不至于天真到以为父兄会认真考虑他的反对意见,在父兄的眼里,他毕竟还只是个顽皮捣蛋的小屁孩。

    于是他假装在御花园的树上睡觉,不小心翻身从树上掉落从而被人找到,并且在逄慕峰提出明日带他出宫后,如往常一般装作很雀跃的样子。

    回房之后,他急急地做了一番布置,换上深色衣服,趁着漆黑无月的夜色咬咬牙钻狗洞溜出宫去了。

    因为是偷偷地出宫,他没有代步的马匹,于是靠着双腿不知疲倦地跑啊跑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吟霜家所在的那座小山坳。

    从父亲和戴良毓的谈话之中,可以断定至少有两路人暗中一直监视着溯叔和吟霜,他不能让那些盯梢的人发现。

    于是他只得装作不走寻常路的小毛贼摸进吟霜家中,差点没把吟霜惊吓得喊出来。

    可等他表明身份,又将戴良毓要他父亲帮忙的消息告知溯叔,却不知为何溯叔根本一句盘问的话都没有,只想了想便当即摸黑收拾了东西,甚至配合他表演捉贼,就毅然决定然地带着吟霜弃家离去。

    溯叔父女俩连夜朝海边的码头赶去,他缀在后头跟到半路,却软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脚力了。

    然而当他就地茫然地歇息了一阵之后,重任完成一般尘埃落定地静下心来,方才想到溯叔极有可能带着吟霜坐船离开南夜,可先前着急慌忙外加偷偷摸摸地,他还没有和吟霜道别呢!

    于是当他再度爬起来匆匆赶到海边时,却不想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残的劫杀。

    一伙蒙面人在围杀溯叔和吟霜,可也有人拼死保护着他们,混乱之中,溯叔当场被凶徒杀害。

    湿凉的海风吹拂,阵阵浑浊的浪潮扑打着山脚,发出厚重的沉吟,仿佛人间哀绝的永叹。

    他听到吟霜稚嫩凄绝的哭喊,看到脖颈上血流如注的溯叔双目怒睁着扑通倒在沙滩上,从此阴阳两隔,原来人的生死真的只在一线之间。

    有人说黎明前的夜最最黑暗,可是那时候天已经破晓,天边已经露出一层白云夹带的湛蓝,有微微金红的霞色围绕着那层迫人的亮光,在那股亮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晦暗不清,就连无边的海面也是忽明忽暗。

    他眯起眼,发现不远处的码头上渔船林立,有一艘待发的小船隐藏其中,虽然很不起眼,其实看起来那不过是一群黑色的剪影之中的一个,然而直觉告诉他,就是那艘船。

    不时有人倒下,潮湿的海风很大,吹得海滩上一片凌乱,蒙面形同鬼魅的是杀手,面相狰狞的是保护者,他们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嘶吼。

    在这样混沌未明的凌晨,根本不分罪恶与良善,只剩下鲜血与生死。

    那一刻没有时间能让人思前想后,权衡利弊或者考虑未来,更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人驱赶害怕,他眼疾手快地冲到吟霜身边,果断地将无力挣扎的她拖离溯叔的身边,趁乱拉着吟霜拼命地往前跑,并且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疼得刺骨,然而他初初缓过劲来,便拉着吟霜游向先前看好的那条不起眼的小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