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一叶知秋

作品:《恶女休夫

    杜砚修趁面前的陆家大老爷不注意,暗戳戳地擦了擦汗,觑见陆复临面颊那道长长的疤痕抖动了几下,杜砚修心下不无喟叹,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那牛犊自然指的是新上任的年轻巡抚百里星台。

    这抚台大人瞧着是个有七窍玲珑心肝的人儿,他先头见了还心生暗喜,可谁承想竟会莽撞草率至此?!接手了常熟司家的杀妻案,连问都不问,查都不查,审也不审,就这么结了案!

    一回想到百里星台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卷宗轻蔑地往案上一丢,然后招来护卫,轻声吩咐说:“派一队人手,跟随苏州府捕快将常熟杀妻案元凶司安即刻缉拿归案,下月初一绞刑,请苏州府的百姓前去菜市口观刑。”

    淡漠清冷得让人想哭!

    杜砚修闭了闭眼睛,心下沉重地叹了声气,唉,他真是看走了眼了,以后怕是有得麻烦了。

    “哼”杜砚修忽然听得陆复临轻笑了一声,于是条件反射般地朝陆复临望去,只见陆复临脸上展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可笑着笑着,却又阴沉下脸来,那道长长的疤痕更加不忍直视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杜砚修不无忐忑地道:“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啊。”

    “年轻气盛么?”陆复临想起百里星台如同无瑕的玉最纯净的水晶一样完美的容颜,像山间灵雾一般看似清晰却又捉摸不透的性情,行动却似暮色掩映下林中的兽,机诡而莫测。

    不,根本不是天真!

    年轻气盛这四个字怎够匹配百里星台?

    “他若是个任性妄为的,你觉得太子殿下会放心清河郡主随他来江南道上任?”

    杜砚修茅塞顿开:“是因为郡主?!”

    紧跟着又皱眉,禁不住叩了叩桌面道:“可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然而往深里想想,杜砚修便不作声了,且越想越惊叹,这哪里是儿戏?这简直高明啊!

    这个案子拖得太久,已经时隔近十年,受害者曾氏的尸首深埋地上,早已腐烂不堪了,哪里还看得出到底真是从山上滚落的,还是被钝器击打致死的?

    且此案也无任何目击证人!

    曾氏的小姐妹为免惹祸上身,从一开始便躲开了,压根就不敢站出来为其作证,不敢说曾氏死前没多久与她见过面并抱怨过家中不睦。

    因而常熟县当时驳回此案的理由便是曾家举证不足,不予受理。

    如今就更不可能有证据。

    可是百里星台根本查都不查,不由分说闪电拿人,是攻其不备,吃准了司安熬不住严刑逼供!

    只要犯人肯招,什么都会有的!

    不用说,此时此刻怕是曾家的人和另外的知情人早就被保护起来了!

    杜砚修想到这儿,背上已被汗水沁湿了。

    好一个状元郎!

    真是好快的心思!

    而且此举分明是为了讨好郡主做下的。

    试想若是郡主知道了常熟司家的杀妻案是由抚台大人经手的,无论最后的结果是证据不足地驳回,还是为了在官场上攀交情抹平一切,郡主即使能够理解,也终究难免心中膈应。

    毕竟是杀妻啊!

    再者女子都容易同情弱小,臣服强权。

    然而本朝有多少人能够在清河郡主跟前逞什么强权充什么老大?!

    以此来看,清河郡主会帮扶一把曾家的可能性是极高的,抚台大人大约正是懂得清河郡主女儿家的心思,或者说了解清河郡主的性情,方才有此一举的吧!

    陆复临看着杜砚修恍然大悟的神情,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百里星台太聪明了,一下子便拿捏住了事件的七寸!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他们都以为他至少会调出先前常熟县的案卷翻阅一遍,并且至少要将常熟县的情况摸清之后再出手。

    谁能想到他竟然如此眼明手厉。

    “后生可畏啊。”忽见杜砚修苦笑了一下。

    陆复临冷冷地斜了他一眼,眼皮只是掀了掀:“怎么,今日你没能给他立威,反当场被他将了一军,你这就胆怯了?”

    杜砚修忙拱手道:“哪能啊!大老爷说笑了,大老爷素有谋略,走一步看三步,咱们必定有的是应对的法子,修自知不才,还请大老爷赐教。”

    “教司爵将老父老母送去你知府衙门门前。”陆复临胸有丘壑地淡淡一笑,听说抚台大人是个孝子,清河郡主在状元府里可没少给状元郎的母亲和妹妹难堪,他内心深处就真的对清河郡主没有半分芥蒂么?

    不知抚台大人看到别人家的老父老母跪在衙门前替亲生儿子求情,白发苍苍涕泪横流,告饶喊冤,会不会就感同身受,想起远在大都的老母,从而生出动摇之心呢?!

    常言说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啊!

    再者,司安不还有一双小儿小女吗,无端令小儿女失怙,真是稚子何辜于心何忍呐。

    所以不还有一句话么?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

    若是处理失当,苏州府那么多的百姓都目光如炬地看着的呀,再加上屈打成招,真的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样子呢。

    呵呵呵~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杜砚修会心地笑道:“得令。下官这就回去张罗起来,必不敢教大老爷失望就是了。”

    陆复临挥了挥手:“且小心着些,抚台大人也是个精细人呢。”

    啜了两口西湖龙井,杜砚修即刻辞别,匆匆离开寒山别业,等坐上自家的轿子之后,脸上谦卑的笑容瞬时便淡了下来,眸子里尽是冷静,哪还有半点畏手畏脚的一筹莫展。

    陆复临想捏住抚台大人的脖子,让他乖乖地听话安生地在江南道待着,可这一回陆家真的想明白了吗?

    杜砚修虽然不理解陆家为何偏要如此对待这位年轻的抚台大人,可他别的本事没有,一叶知秋的能耐还是够的。

    他在这富贵繁华的苏州府做了七年的知府,对陆家的能量心中有数,但是清河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

    除非么,呃,除非能让清河郡主与抚台大人离心,清河郡主负气回京,抚台大人失去依仗,或许才有可能俯首束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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