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归途

作品:《恶女休夫

    回到陆府,钱氏便着人送陆嬿染回二房,陆嬿染却一口回绝道:“不必了,你先回去吧,我今儿一日没去向老太太问安了,我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再歇息。”

    说着,也不等钱氏发声,竟兀自走了。

    钱氏见她如此兴头,遂也随她去了,只吩咐身边诸人,叫好生跟着送陆嬿染往老太太的院子再回。

    “太太,今日那清河郡主未免有些过了。”及到了屋里头,身旁的陈嬷嬷觑着钱氏的脸色,奉上一盅丫鬟端上来的米羹,“您到底是陆家的长房太太,她虽贵为郡主,怎可如此无视陆家的体面?”

    “嗯。”钱氏淡淡地,却连一个笑也应付不出来,“好在我没有女儿。”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太过突兀,陈嬷嬷听着一时没有会过意来,当下便愣住了,还以为她在说陆嬿然无礼,遂也不屑地道:“大姑娘被宠坏了,这心眼儿哪像大家姑娘,整日里小门小户地挑三窝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钱氏反不由得笑了:“这样的人方机干得紧,不吃亏。”

    陈嬷嬷摇了摇头发花白的脑袋,又拍了拍额头:“阿弥陀佛。”

    “你又何苦烦恼她?陆家的姑娘不愁嫁,哪那么多烦心事?”钱氏慢慢喝着米羹,米羹熬得稠而不腻,带着白米本真的寡淡清香,却又温暖直到心脾。

    府里头谁都说她,年纪轻轻便知道喝粥油保养。

    她何尝不知她们其实在笑话自己,不得夫君的欢心,已是落了下乘,加上这世上最不缺年轻貌美又乖巧顺从的女子,她这个陆家大太太已是昨日黄花,更兼手上至今无甚实权,不过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再努力保持容颜,也只是竹篮打水,不过痴人说梦罢了。

    然而谁都不知道的是,她喜欢喝这温热的米羹,只是因为心冷,只是心冷罢了。

    钱氏四顾着这屋子,精致华丽,如同一个金子做的牢笼,她在这金笼子里安享荣华富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入则有奴婢使唤,出则有护卫安保,瞧着好不风光。

    只是这风光的背后,还有这一大家子的老老小还有这后院一房又一房的姨娘们,整日见面堆着笑儿打机锋,真是令人疲惫不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是一样看花开花落,迎春去秋来,她都已经麻木了。

    没有人知道在很久以前,久得她都记不住是哪一年,只是从那一年的秋天起,她便一直会觉得冷。

    再精美的首饰,再华丽的衣衫,再悦耳的奉承,都变了质。

    “是,太太马上要过四十岁生辰,遇哥儿会从书院赶回来,咱们遇哥儿最是孝顺您了。”陈嬷嬷站在一旁笑嘻嘻地道。

    钱氏听到自己的儿子遇哥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却又只管低头喝着米羹,慢慢地竟锁起眉来。

    “陈嬷嬷,遇哥儿实诚,比不得其他房头的这些人心思转得快,功名利禄怕是与遇儿无缘,我琢磨着竟不如教他与顾家的九爷一道相处,倒也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使不得!”陈嬷嬷心中一惊,顿时湿得眼眶道,“太太,咱们遇哥儿虽然资质比不得二房的二爷和三房的四爷,却也是个极机灵懂事的哥儿,那顾九少爷虽然聪慧了得,却是最不务正业地,怕是会将遇哥儿带坏了。”

    陆家的家主继承向来以嫡长为先,能力次之,但是由于钱氏与陆大老爷夫妻关系一向闹得颇僵,以至陆老太爷与老太太都极不喜钱氏,更不喜其长子陆晓遇。

    因而二房趁机上位,二房的二爷陆晓遒便是被当作未来家主培养的。

    “再者,怕是老爷那一头也会质问太太为何会听之任之,不加以约束。”陈嬷嬷怕钱氏执意不听劝告,遂又添上一句。

    钱氏却并未再言语,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照常到庭院中走走消食,待了半个时辰才回到房中。

    才沐浴完,连头发都尚未擦干,还半湿着,谁想陆老太太房中有丫鬟前来传话,那大丫鬟站在正座旁,一双吊梢凤眼,神色端凝有板有眼地道:“老太太说了,大太太平日需得料理大房一应事务,还要费心照顾遇哥儿,实在诸多繁忙,清河郡主那边的请安帖子就不劳大太太操心了,只管交于大小姐便是。”

    钱氏遂点点头道:“知道了,有劳姑娘走这一遭。”

    那大丫鬟等了会儿,却不见打赏,于是哼了声,甩手而去。

    陈嬷嬷气得脸通红:“老太太怕是听大姑娘挑唆才如此的吧。”

    钱氏摇摇头:“谁知道呢。”

    陈嬷嬷恨恨地想,不是才有鬼来!

    拍了拍陈嬷嬷的手,钱氏心下并不十分在意:“我也正好躲个懒,老爷那头也好交代了。”

    陈嬷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钱氏,钱氏也只是淡淡地回之安抚的一笑。

    打发了陈嬷嬷之后,钱氏便从隔子里取了香出来,在香炉里燃起了一柱,不多久,黑黢黢的屋子里出现了一道黑影。

    “小姐有何吩咐?”那是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一团漆黑之中根本看不清人形。

    “告诉遇哥儿,风雨将至,云断归途,我的生辰让他不要回来了,只尽管往扬州府去,不输个十万两银子叫他不要回来见我。”

    “是。”

    “一切务必小心。”

    “奴婢明白。”

    “去吧。”

    随着极浅淡的轻声叹息,钱氏有着细小纹路的眼角滑下两滴清泪。

    窗外的月色极淡,云遮过来,挡着月亮迟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