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归去兮中原路近

作品:《水龙吟七星劫

    沐浴在月光中的凤尾竹,静穆中带着一丝妩媚,即便身处夜色之中,也难以掩盖住动人的身姿。不过,这一切对于慕容逸尘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此刻的他根本没有赏花观草的雅兴。

    一口气甩出二百六十四招之后,他已经是气喘吁吁,但是却连君韶歌手里的树枝都没碰到。他满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进步神速,虽说功力还是难以同君韶歌略比一二,但自忖招式变化足已具有向他挑战的资格。然而……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引以为傲的新剑招在君韶歌的面前就像是戏法,招招落空。

    “铮”的一声,慕容逸尘将手中长剑狠狠地插在了地上,他生气而又不沮丧地说道:“到此为止吧!我递了这么多招,却连你手中的树枝都没碰到,再拆解下去又有何益?”

    君韶歌晃了晃手中那根三尺多长的树枝,微笑道:“不见得吧!你看,我手中的树枝虽然没有碰到你的剑,但是你剑上的劲力已经在上面留下痕迹了。”说着,他将树枝递到慕容逸尘的面前。月光照耀下,那根树枝上果然遍布着剑痕。

    慕容逸尘见状不觉一怔,问道:“这……这是我剑上的劲力留下的?”

    君韶歌颔首道:“正是,其实你的剑法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已经大有进步。无论是剑招还是出剑的速度与劲力,皆非之前的你所能相比的。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慕容逸尘依旧气馁地道:“那又有何用,我这半吊子剑招还不是中看不中用?”

    君韶歌道:“你无需妄自菲薄,剑法之道颇为精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融会贯通。你此番能从《隐月剑经》中洞悉‘化用’之玄机,已是不易。只不过你的剑法仍有不足之处,才会显得灵巧有余,沉稳不足。”

    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沉稳不足,这怎么可能?我走的就是灵巧的路子,沉稳起来不就施展不开了吗?”

    君韶歌道:“难道你没发现?虽然你的剑招变来变去,但是剑上威力并不显著。”

    慕容逸尘疑惑道:“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是在用我想出的新招,就算是有原来的剑招,那也是经过变化的,而不是拘泥于原来的一招一式。不仅如此,我还将我在雾碎渊同屠命交手时领悟到的剑招也进行了改变,这些新招难道不足以令对手难以防范?”

    君韶歌叹道:“所以我才说你的剑招‘灵巧有余,沉稳不足’!不管你怎么变化剑招,始终都是在卖弄招式的巧妙,而忽略了剑法最基本的求稳求准。就说刚才那一剑,你明明是用剑刺向我左手寸口,剑到中途突然转刺我右肩。这招单就变化而言,端的是令人防不胜防,可惜你急于求成,那一剑离我寸口尚有二尺的距离就急急忙忙改变方向,自然被我立即看破,这招声东击西反而显得多余,倒不如你直接一剑来的更有威力。”

    “不会呀!”慕容逸尘急忙解释道,“这招就是因为要变得快,才会令人产生眼花缭乱的感觉,不然招式用老,再想变恐怕就来不及了。对了,就连屠命和媚篱也都险些被我用这样的招数刺中。君大哥,一定是因为你武功太高,所以看见我这样的招数就觉得到处是破绽。”

    君韶歌淡然道:“非也,若是以我的要求,你连剑都不需要。”话说都这里,眼见慕容逸尘的面皮一红,君韶歌急忙改口道:“这个咱们先不必说,单说你与屠命交手时,从狂风中悟出的剑招。据你所言,当时狂风呼啸,铁索桥上下颠簸,凶险非常,于是你依风势施展出剑招,反而逼得屠命步步后退。再加上你觉察到了距离与速度之间的关系,方能游刃于利爪之下,是也不是?”

    “不错,我当时依风势变化剑招,而且借着铁索桥的颠簸闪展腾挪,才侥幸压制住了屠命的攻势。”

    “好,那我问你。刚才和我拆解时,你用了多少招这样的招式?”

    慕容逸尘稍一回忆,道:“应该有一百多招。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剑招很有威力,所以就施展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刻意用和当时一样的招数啊!”

    君韶歌点头道:“问题就在这儿,你自以为当初施展出的招式此刻也一定能发挥出同样的威力,所以就想故技重施。可是,你刚才施展的招式,威力只怕仅有当初的三四成。”

    慕容逸尘道:“不会啊!我没有故意找那种上下颠簸的感觉,就是在模仿狂风肆虐的样子出剑啊!”

    君韶歌叹道:“可是这里并没有风啊!”

    一句话点醒了慕容逸尘,他心中忖道:“是啊!当初自己之所以能一人一剑力战屠命,除了自己从风中悟出的招式和闪躲之外,最关键的是那不知为何从风中借来的劲力。若没有那刚猛的劲力,只怕自己仍无法战胜屠命。”思索良久,慕容逸尘突然觉得颇为不妥,于是略带忧虑地对君韶歌道:“我好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但若是如此,这‘化用’之道岂非无用?”

    君韶歌道:“当然不是,‘化用’之道意为天地万物莫不与我同化,而你此刻的**颈却恰恰是化用万物之形,却无万物之神,而且化用后的招式也必须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方能发挥威力。这其实乃是‘借’,而非‘化’。因此,我特意与你在这空旷无风之地拆解,就是看看你能否在无风可借,无地势可借的地方能发挥多少‘化用’之道的威力。”

    慕容逸尘尴尬道:“那我是不是叫你失望了?”

    君韶歌微微一笑,道:“失望还谈不上,毕竟你能在短短的时日内领悟‘化用’之道,这已经颇为不易了。”他沉吟片刻,又道:“嗯,一忌心浮气躁、急于求变的用剑路子,这样剑招才能同攻势彼此呼应,否则就只是在卖弄花巧;二是‘化用’之时能形神兼备,即便在无物可借的情势下,依旧能将化用来的招式发挥最大威力。”

    慕容逸尘为难地道:“前一个还好说,可是这后一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无物可借,那我还能怎样?”

    君韶歌慨然道:“我能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毕竟,有些东西是只可意会而无法言传的。”

    “君大哥,你说的简直和没说是一样嘛!”

    “没法子,很多事其实是说不清楚的。何时你能领悟其中奥妙,或许再听我说便懂了,现在的你,只会越听越糊涂。”

    “反正就是你不愿意告诉我呗!”

    “你呀,与其计较这些,还不如想想如何弥补自己武学上的不足吧!”君韶歌说到这里,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又道:“还有,你莫因为领悟‘化用’之道就觑了《隐月剑经》和《玄颖记》,这两部秘籍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慕容逸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远处的竹岩山寨里灯火通明,歌舞声不时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中。百蛊门的野心被挫败,魅月窟中之物未能现世,岩牙寨主的毒伤大为痊愈……一件又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怎能不令竹岩山寨的寨民心花怒放?诚然,亲友的不幸离世与“震天神破雷”的被抢都给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但是,媚篱与百蛊门的毁灭却还是令他们感到一丝欣慰。总算,曾经的苦难没有白受,亲人的血也没有白流。热烈的庆祝,既是对归来的贵客们表达的谢意,也是对死难者的告慰,更是对寨子未来的期望。

    慕容逸尘他们一行人一回到竹岩山寨,自然也受到了寨民们的热情招待。众人慨叹着对死难者的惋惜与悲伤,庆贺着恶势力的毁灭,不得不说也算是百味杂陈。岩牙寨主的身体也逐渐康复,宴席间还一再要多敬众人数碗烈酒,以表示由衷的感激。但他到底年岁大了,又毒伤未愈,所以众人也劝他尽量少喝些,石松还特意替寨主代饮了数碗酒。虽说众人有意一扫此番恶战带来的心头不快,但是由于慧见的事,还是令大家感到有些失落。

    醒来后的慧见仿佛失掉了魂魄一般,不说话也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坐在角落里。众人知道此次遭遇对慧见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从来都是将幼年的不幸归结为那场无名瘟疫的慧见,此番不但获悉灭寨的真相,更是知道了自己也曾在无意中成为媚篱的帮凶。这样的事实对他来说太过残酷。在回到竹岩山寨的途中,心劫对众人说,他在同慧见来苗疆之前,圆空方丈便已叮嘱他要当心慧见为幼年的事误入魔障。初时,心劫还认为不会有那样的事发生,谁知从长沙府开始,事情就渐渐变得不受控制。终于,方丈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席间,君韶歌叫慕容逸尘和他出去一下,于是二人便来到寨子外面的树林里。在一片较为开阔之处,君韶歌简单询问了慕容逸尘翻阅《隐月剑经》的所思所悟,然后二人便开始拆解起来。慕容逸尘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剑法在这些时日进步神速,因此出手就是一轮强攻,不但奇招迭出,甚至连自己在铁索桥上的所悟也尽数施展出来。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法仍是存在着老大的破绽。

    对于君韶歌指出的不足之处,慕容逸尘虽不是十分明白,但心中已然留意。他也觉得自己这一阵子似乎过于执着于招式的变化,而且在化用之道的上的运用也不是十分顺手。除了铁索桥的那一次,他确实没再化用出什么新的招式。

    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地陷入了武学上的一个死胡同。

    慕容逸尘的心里还真是有点沮丧。

    指点完慕容逸尘的剑法后,君韶歌本想再讲解《玄颖记》里的一些诀窍给他听。但是,看见慕容逸尘一颗头摇得拨浪鼓也似,君韶歌只好作罢。毕竟,这部秘籍里的功夫可谓博大精深,若非用心修炼,单靠言语是无法说清的。

    参研完武功之后的二人重新向竹岩山寨里走去。

    走着走着,慕容逸尘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君大哥,有件事我很在意。你说魅月窟中为何会出现魔教弟子?”

    君韶歌发出一声轻叹。他先前已从众人口中得知了这一消息,不过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未表述出自己的想法。此时被慕容逸尘这么一问,他只好说道:“还能为什么?当然也是为了‘人面桃花’的蛊种。不过,销声匿迹数十年的魔教,竟然还会有弟子现身,只怕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