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路径依赖症

作品:《一名隐士的前半生

    第四十七章 路径依赖症

    人们总是对自己经历过的成功路径产生迷信,以为可以在很长时间或很广范围适用,甚至有人还把它总结出定理。(www.K6uk.Com)

    我把周易预测视作传统文化,是高大上的东西,企图从学术上得出某种经典的理论。李茅觉得改变社会改变人们生活是伟大事业,值得努力追求。这都患上了伟大依赖症,也就是把人生的价值摆放在某种伟大的理论之中,才算得上追求。

    小苏,赚钱依赖症重度患者,从他的经历中大部分苦难都是因为缺钱而形成,故他常直观地以为,有钱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和困难了。如果,你心里被钱困扰太久,你的思维也会发生像病人一样的症状。前两天,小区外出现一次车祸,大车急刹的声音如此凄厉,以致于把我从床上扯到了街面,大车还在,血迹还在,受害者已经送往医院,肇事者被警察带走,有一个貌似目击者在向后来者发表观感,当许多人在问他受害者身体怎么样时,他却兴奋地大谈司机要赔多少钱:“没有四十万肯定不行,也许要五十万,就看那个女孩的家属怎么扯了。”

    “女孩,伤得厉不厉害?有生命危险吗?”有围观者焦急地问道。

    “我跟你们说了的,起码要赔四十万,不信看最后结果,我估得准没错。”其不容质疑的气势,挥洒着绝对控制的话语权。

    这也是个底层人士,难道他对生命的关心就如此冷漠吗?也许,他是被钱困扰得太久了,以至于形成了思维路径依赖。

    中国人自改革开放后,被西方先进所震撼,形成了西方所有都比中国好的思维依赖。知识分子是从西方来的,过去言必称希腊,现在言必称美国;奢侈品是从西方来的,质量工艺只有西方才好。甚至,学西方较早的日本、韩国,甚至香港、台湾,都比中国大陆好,那么,就有理论家总结了:中国啥都不行。原因不过是民主、自由、人权、普世价值那一套,仿佛,经济和工业不行,是文化造成的。这就把因果关系搞反了。

    如果说文化制度不行,是因为经济基础不行造成的,可以说得通,但反过来,就有点倒因为果。如果中国文化完全不行,那么,古代近五千年的探索就毫无价值吗?如果说质量工艺只有西方好,那瓷器青铜玉雕就不算工艺吗?如果民主自由是西方发达的原因,那么,实行西方民主制度的有一百多个国家,为什么只有少数国家才发达呢?

    自己不富,只怪政府,是不是思维上的懒汉?沙特政府****,但人民很富。俄罗斯改行西方自由,结果造成了近十年大面积的灾难,至今未完全恢复。

    思维路径肯定有问题。因为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你想当思想的懒汉,就容易陷入路径依赖症。那么,治疗此症可靠的方法是什么呢?现在我知道的就是:反省。

    小苏把事情越搞越大了,钱也越来越多了,估算了一下,仅我一个人的收入,就达到了每月近三十万左右。但是,我始终觉得有点不安,事情就这么容易?赚钱就这么简单?那么,我们是否要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吗?

    在提醒小苏要谨慎、放慢节奏时,他教训起我来了:“庄哥,我觉得你的思维被束缚了,思维路径单一化。估计,你想的是,付出才有回报,有多大付出才有多大回报。你估计还会反推:有多大回报,肯定需要有更大的付出。是不是?”

    “我承认,你所说的心态我肯定有,但是,这样想有什么不对吗?”

    “庄哥,咱们就事论事,你这个想法属于患了思维路径依赖症。付出与回报也许在社会大趋势上概率是一致的,但在某个具体的事情上,却无法对等。比如,一个拿两元钱中彩票大奖的人,他的付出与回报相等吗?况且,我们付出的是智力,它并非与个人的艰辛程度相匹配。你的预测方式,是几千年中国历代知识分子的精华总结,它包含了多少优秀分子的智力付出?这个付出不大吗?况且,如果要为回报建立等式,那么,只能用价值与回报来匹配。产生多大价值,得到多大回报。互联网放大了知识的价值,一个软件,让这么多人感兴趣,且不说它实际指导了许多人的行为和对未来的预期,只说它让这么多人的心理和精神得到了娱乐,就是巨大的社会价值,我们拿这点钱,是不是应该心安理得?”

    面对他一长串的反问,我竟无言以对。

    但我也无法心安,因为,我似乎觉得有某个代价在某个时机等着我。这是直觉,但愿它是错的。

    其实隐忧已发于毫末,随着“易名”、“易恋”的走红,不少网站邀请我们开发新的程序,找我们的人越多,我就越觉得不安。

    李茅搬走了,他走前专门跟我强调:“记住我们的约定,庄哥,我俩应该有个项目。”

    房子也没另外租人,小苏一个人全部负担了房租,他很有信心地对我说:“庄哥,我们事业刚起步,只能租房子办公,过不了多久,我们搬到写字楼去,坑个正经公司,然后,买别墅,你我各一幢,我把父母接来,你找漂亮老婆,咱们永远做邻居。”

    “做梦娶媳妇,你小子,美得”我打趣到。

    “庄哥,我有个想法,咱们还得努力。找我们的人太多了,这也是扩大业务的好时机,咱们还得做点新东西。当然,要价肯定不能像过去那样,要高点才行。”

    “我觉得这东西做大了不行,我心里还是不把稳,估计时间长了,会有什么问题。”

    “庄哥,我都跟你说过了,没啥事。但你有这方面顾虑,我尊重你的想法。这样,我们今后做几个软件,不按流量收费,一次性收费就行了,挣快钱,不行就闪,可以吧?”

    “那只能这样了”我同意了他的想法。

    后来,我们又推出了预测婚姻的“易婚”、预测风水的“易地”等。

    在“易婚”程序中,我在预测模式中加入了六爻六亲的分析,主要集中在对“官鬼”、“妻财”两爻的判断上,只要输入双方的生辰四柱,即可得出是否匹配的结果。如果单测对方是否合适,只把握:男测女,财要旺;女测男,官要兴的标准,结合日建月建,即可得出结论。

    在“易地”程序中,我结合了生门死门的因素,对方位地势朝向进行纵使考虑,把握:有风有水、避风避水、曲折有情的原则,农村则以“前案后山,近水楼台”的标准模式评分;城市则以衙门朝南、市场朝北的标准模式进行评分。室内也按上述原则评价,但对已经形成的房屋布局,提出通过花木、家具、摆设、开门等改善建议,以期让使用都具有更大的可操作性。

    因为以前做的效果很好,所以,这几个很抢手。一次性卖软件,总收费达到了900多万元。这下,我与小苏都能在北京买房子了。

    但是,这种软件推出,就出现了许多争议。一方面,预测有不准的时候,有的人在网上报怨,但由于我们在免责声明中已有明文告示,所以还不存在法律和金钱上的损失。小苏反而认为,网上有争议是好事,可以提高知名度,间接提高软件的热度。另一方面就不太好处理,有人认为这是宣传封建迷信,但相关网站把它解释成游戏软件,规避了这个问题。有人认为这是不符合传统文化的基本原理,主要是网站推出后影响了一些职业算命或所谓国学大师的市场,他们从易理上进行攻击,这个我也不是很在意,要是真有学术争论,你给我拿出真东西来,我服。我最在意的是,有记者在关注这个现象了,还有一个地方党报的副刊登出一篇文章《莫让迷信流行起来》,确实看出了一些人的忧虑。

    小苏也感受到了这方面的压力。他在与一家网站谈条件时,有人间接地提醒了他:一是与主流价值不合,如果太流行,也许会受到打压;二是你们不是公司,作为个人收入,又不给我们开发票,是否有偷税的嫌疑;三是既然是游戏,有人模仿,反正也不对准确率负责,他们的模仿会搞乱这个市场。

    对此,小苏也有些理解我的焦虑了,他想的办法是:“庄哥,这事估计干太大太长有风险,我们再干一票大的,然后收手,换项目,怎么样?”

    “你想怎么搞?说说看”

    “预测软件这么火,有一家大型网站找我了,就在五道口,是他们的副总找我谈的,他们也想赶这个风口,而且他们开的条件很有诱惑力。”

    “他们是什么样的条件?”

    “如果我们按要求做出这个程序,他们可以按原来我们卖出程序的5倍价格买下,这是一次性的价格。如果按流量收费,更为可观。你知道,他们网站每天访问的流量有多大吗?”

    “有多大?”

    “至少是我们前面卖的网站最大的那个的流量20倍以上,你想想,如果按流量收费,我们每个月得挣多少钱?”

    “按流量时间太长,我想还是快些好。”

    “对了,庄哥,我也是这样跟他们说的,一次性收费,大家两清。”

    “他们提的条件呢?”

    “两条,第一条,是要开发票。第二条,是需要我们设计出一个综合预测的程序,也就是说,包含所有预测元素的周易预测平台。说实话,这就跟算命差不多了。他们的理由是,他们是大网站,是美国上市的公司,不差钱,但如果搞小气了,丢不起那人。”

    “第二条我们可以努力,虽然工程量大点,但第一条,操作起来估计有点障碍啊。”

    小苏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成立个公司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