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沙之旅人

作品:《黯淡的中世纪

    太阳的消失,不是渐渐消失的,而是突然一下,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

    没有了太阳,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饥饿、暴乱接踵而至。

    旧的秩序几乎被完全推翻,但新的秩序,又无法在短时间内建立起。

    在很多的地方,人类拼尽全力,经过多代人的经营,而建立起来的聚居点,就此永远地消失在了地图上。

    野外的戈壁,大部分的地方都成了无人区。

    在北方的草原,只有那些互相杀伐不断的游牧蛮子,吃苦耐劳、适应力强最先从动乱中恢复过来。

    这些马背上的恶魔占据了北方几乎所有的土地,大片肥沃的草原,使得那些游牧部落迅速扩大,不断南下袭扰着其它国家。

    几乎每年,都会有国家遭到那些蛮子的劫掠,甚至是灭国。

    比如叶菲米亚的基辅罗斯公国,就是在库曼人和佩切涅格人的进攻下,就此国破家亡。

    但幸运的是,那些蛮子各个部落之间,也会经常发生血腥而惨烈的战争,这使得其它的国家在游牧部落内耗之时,有了喘息之机。

    可以说是在苟延残喘的情况下存活了下来。

    只有那些深沟高垒的大城市,才能让人感受到最后一丝安全感,但是这样一来,野外的小村庄就更少了,大片的土地就此荒芜。

    可就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眼前的这片黄沙漫天的戈壁上,却有着一座异常繁荣的小土城。

    这座土城立于戈壁中央,紧靠着一个沙漠绿洲,土城商贸繁荣、民风开放,就如同黑暗戈壁上的一颗明珠,即使站得很远,都能听见那城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和悠扬音乐。

    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堂。

    今天,一个商队来到了这个土城旁。

    这是非常常见的情况,几乎每天都会有商队到达这里,或是往东,或是往南,甚至还有往北的。

    土城的居民对这些外来商队都习以为常,招待也异常地热情。

    因为居民们都知道,自己跟这些商队很大的可能性是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每年经过土城的商队有无数,但是能够再度回到这里的,基本上是寥寥无几。

    但尽管如此,那些商队面对着这种极高风险的贸易,却依然前赴后继。

    因为利润实在太高,这辈子只要能够完成一趟,就能使自己永享富贵,甚至蒙荫子孙。

    这座土城,就是这样,以这些商队的血肉而堆积起来的繁荣城市,所以居民们对这些来往的商队,向来是热情款待。

    或许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已经把这土城当成了一个勾引商队来往的鱼饵,这么多年了,也从未有人过来劫掠过。

    听说以前有小部落想要过来劫掠,但在半路上就被其他部族的人截杀了,最后整个部落都被吞并。

    反正也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故事而已,但是这座土城,确实是建城以来,没有遭受过任何攻击的。

    到了这里,就算是安全了。

    新来的这一支商队算得上是庞大,光马车就有三十几辆,商队护卫至少上百人。

    而且只看马匹就能看的出来,他们居然能够使用那些肥壮的草原马来拉车带货,商队的主人一定是个财大气粗的有钱人。

    敢在游牧蛮子的眼皮底下拉出这么大一支商队,而且还平安到达了这里,无论是财富还是胆识,这商队的主人肯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商队只刚刚停在了城门口,就有人亲自来迎接了。

    “我是这里的治安官!”

    那为首的一人,是一个年近百半、身材臃肿的胖子,带着几名身着轻甲、手持长矛的士兵走出城门,询问道:“请问,这支商队的主人在哪里?”

    “我就是。”

    一个身影骑着马从商队中走出。

    出人意料,这商队的主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是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商人,而是一个身材魁梧,身手颇为矫健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

    商队的主人腰挎弯刀、策马向前,在治安官的面前急停,展现出了精湛的马术。

    “噢,勇士。”

    那治安官在这里接待商队,当然是什么地方的语言,都是精通的。

    “您好,大人。”

    那商队的主人说道:“我是这支商队的主人,来自伟大的阿尤布王朝,我叫……”

    “噢,勇武的商人,欢迎您的到来。”

    那治安官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

    商队的主人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伟大的阿尤布王朝,伟大的苏丹国,伟大的萨拉丁陛下,我是有所耳闻的。”

    那治安官继续说道:“年轻的商人,您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这里的情况,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人都是不互通姓名的,第二次见面了,我们可以再相互介绍一下。”

    商队的主人眉头微展,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每年来到这里的商队太多,而回来的人又太少,所以没有必要互通姓名。

    自己对这个头发花白的治安官来说,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以后自己的商队,就只是被这土城记录在册的一个数字而已,至于这些人的名字,是不重要的。

    治安官也懒得记。

    商队的主人点点头道:“我们可以进城了吗?”

    “当然可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像您这样的大商队了。”

    那治安官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请问一句,您是要往什么地方去?”

    商队的主人答道:“东方。”

    “噢!东方。”

    那治安官点点头,命令身旁的书记将其记下,转而说道:“年轻的商队主人,我得提醒您一句,东方的商队今年来去了三十支,没有一支商队主人让我有幸得知他的姓名。”

    商队的主人说道:“我会让您知道我的名字的。”

    那治安官笑道:“那是最好,像您这样年轻的商人,确实不多了。”

    治安官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

    商队主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扔出一袋东西丢给了站在治安官一旁的书记官。

    那书记官打开袋子,将里面闪着金光的金币倒在了天平上,一边观察着金币的成色,一边小心地加着砝码。

    最后一个砝码放了上去,倒着金币的那一头,还是沉甸甸地没有动静。

    书记官点点头。

    治安官眉开眼笑道:“欢迎您的到来,年轻有为的商人。”

    士兵打开城门,风尘仆仆的商队终于得以进入。

    那商队主人没有心思去欣赏城中的繁荣的景色,他直接回到了商队中间,在一辆最大的马车旁停下,小心问道:“希什曼先生,您在吗?”

    ……

    ……

    一年了,已经一年多了,希什曼还没有达到梦想中的东方。

    想起一年前出发的那天,希什曼还是觉得恍在昨日。

    阿莱克修斯皇帝是真的狠,卸磨杀驴这种事情他也干得出来。

    他根本就没想让希什曼到达东方,而是想着直接将希什曼杀死在海上。

    黑海上海盗不多,而且很多海盗是康斯坦察养着的,不好下手,那地中海总是可以的。

    阿莱克修斯皇帝自己还有波兰人没有解决,居然还有心思管到希什曼。

    他直接让拜占庭帝国的舰队,经过拙劣的伪装之后,佯称海盗攻击希什曼的舰船。

    好在希什曼早有准备,让塞浦路斯总督带领舰队在爱琴海等候,从拜占庭舰队的手中救出了希什曼。

    不过这样一来,从格鲁吉亚跨越里海的路线是没法走了,那边全部都是拜占庭帝国的地盘。

    北方的草原上全部都是蛮子,希什曼也不可能跑到那边去。

    只有南下,去找萨拉丁了。

    康斯坦察的变故,已经传遍了整个欧洲,萨拉丁当然也早就知道了。

    虽然在希什曼的有意推动下,康斯坦察的事情有多个版本,但萨拉丁却没有被那些众说纷纭所迷惑。

    萨拉丁相信了那个最接近真相的版本。

    当然,两人见面之后,源于这件事情的真相谁也没有提起过,只是从萨拉丁的举止中,希什曼确认了他的倾向。

    在得知希什曼要去东方之后,萨拉丁知道,这是一个低价买到希什曼人情的好机会,他甚至想要直接派一支军队护送他过去。

    但希什曼拒绝了,他可不想让萨拉丁发现自己的那些秘密。

    几经推脱之后,萨拉丁利诱了一支不大不小的商队,并出资支持他们前往东方,然后以同行护卫的名义,将希什曼一行人塞了进去。

    希什曼这一行人,两男三女,怎么也不像是护卫的样子,而且中间除了那个明显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之外,还有一个邪恶的异教神父和一个修女。

    商队的主人很是奇怪,但是萨拉丁陛下既然开口了,他还是将信将疑地带着这几个可疑的人一起上路。

    这一路上当然是不太平的,山贼劫匪就不说了,连北方的游牧蛮子也多次劫掠过商队。

    不过商队还是平安地到达了这里。

    并不是因为商队的护卫有多强,出发的时候,商队一共十多辆车,三十几个护卫而已。

    这一路上的贼人,全部都是由那几个萨拉丁陛下派来的护卫解决的。

    特别是那个神父,还有那个身披绿袍的女箭手,简直强大到令人发指,两个人这一路过来,几乎凭一己之力是杀死了所有进犯的人。

    商队一直没有损失,反而靠着那些缴获贼人的财物,渐渐壮大了起来。

    比如商队中那些强壮的草原马,就是杀死那些前来劫掠的草原蛮子,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还有多出的二十多辆马车,也是一路或是抢、或是买来的。

    而现在一百多名护卫,也是靠着那些抢夺的财物而买来的奴隶。

    商队主人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在商队长大的他也是走商无数了,从来只见过商队越走越小,哪有像现在这样越来越大的。

    这一路上甚至因为马车不够,还丢掉了很多价值较小的货物。

    所以走到这里为止,那五名萨拉丁陛下的护卫,已经成为了整个商队的核心领导。

    而这五个人,又是以那个希什曼先生为首。

    现在,商队这近两百号人,全部都已经是听命于希什曼的了。

    这本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希什曼现在却愁眉不展着。

    他看着面前的地图册,在上面找了半天,皱眉喃喃自语:“这里是于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