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垂垂老矣

作品:《我和白娘子有个约会

    那道门出现的瞬间,十岁脸上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笑容。(m.K6uk.com看啦又看手机版)

    他当即转身朝着身后的法海喊道:“师兄,门开了!”

    法海双眼已经瞎了,不能视物,只能用声音去明辨四周的一切。

    但那门出来的无声无息,法海即便天耳通修炼到了大成境界,也是无法感应到那门的。

    法海往前虚抬起左手,十岁聪颖,顿时会意,立马上前去,让法海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法海微微颔首,道:“走吧,进去。”

    十岁了然,在前面带路,带着法海走进了那伏妖塔中。

    伏妖塔内,一层楼中。

    那黑衣老妪对人的气息极为敏感,在十岁和法海走进来的瞬间,就已经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动作迅速无比,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

    十岁和法海从黑暗中走了进来。

    那黑衣老妪看到法海出现,眼中顿时流露出一股狰狞之色。

    只是这抹狰狞之色转瞬即逝,被她隐藏在了眼底。

    法海拍了拍十岁的肩膀,道:“十岁,这里面太暗了一些,去找些灯油来,添些火光。”

    十岁左瞧瞧,右瞧瞧,然后朝着法海说道:“师兄,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火折子,朝着四处的墙壁边走去。

    这塔中的灯火并没有全部点燃。

    十岁来过这伏妖塔中添油,自然知道塔中的灯兜儿在哪里。

    十岁的动作不慢,不消一会儿便已经将整个伏妖塔一层给点的亮亮堂堂的。

    那黑衣老妪看着光芒大亮的塔内,再看到法海的身上。

    当她看到法海的双眼紧紧闭着,鼻子两侧的眼角甚至还有些血迹之时,她的眼中凶光又开始泛起。

    她手中的一枚绣花针悄然出现在手掌之中。

    可是她终究没有出手的勇气。

    法海虽然受伤了,但是强大的气息依旧未变。

    法海的恐怖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轻易犯险,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十岁经过那黑衣老妪的身旁,然后抬头瞅了瞅那黑衣老妪,然后说道:“老婆婆,天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那黑衣老妪勉强笑了笑,然后灰溜溜的朝着一旁的角落走去,独自坐下,对着墙壁,显然是不打算和法海有什么交集了。

    法海朝着那黑衣老妪的方向看了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依旧能感受得到来自那个白骨夫人的怨恨。

    白骨夫人,法海轻轻摇着头。

    二十年前,初到金山寺没多久,他便碰上了这位所谓的白骨夫人。

    那是一处乱葬岗,这位白骨夫人生前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生前蒙冤,死后大仇得报,本应该去冥府轮回,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白骨道。

    利用其死后的白骨成精,化身白骨夫人。

    四处作乱,祸害生民。

    曾有一家四口全部被这白骨精给活活给扒皮,然后套在她自己的身上。

    她还擅长一手禁锢人魂魄的妖术,驱使那些丧命于她之手的那些魂魄给她做事。

    她手下有牛头马面,都是她用妖术将那人的魂魄拘役在那田地里的牛和马身上,驱使他们听话,敢不听话,便是直接鞭挞魂魄。

    此白骨精心狠手辣,短短数十年间便聚起了极其大的声势。

    若非他路过这白骨精的地盘,无意中发现了这白骨精的恶行,将她镇压在此地,还不知她要作恶到多时。

    若是如今的自己出手,这白骨精是绝对在他的手上活不下来的,但二十年前的他法海自然比不上如今浑厚,自然只能是用佛祖赐下的金钵收妖,只能镇压,难以诛杀。

    法海回忆起往日种种,在心底说道。

    “肆意杀害百姓,生性残忍至极,白骨精,该镇压!”

    法海的心中回响着这道声音,仿佛是在坚定他的信念一般。

    良久之后,法海拍了拍十岁的肩膀。

    “上二楼!”

    十岁会意,然后朝前走去。

    走到那楼梯前,十岁又改为搀扶,一边说着:“师兄小心台阶。”

    一边带着法海朝着上面走去。

    二层楼中。

    光头大汉钟不离听到楼梯口有人的脚步。

    他没有动,他就坐在原地打坐。

    他只需要听脚步声便知道,上来的是两个人。

    一老一少。

    那个小的肯定是这寺里的那个小和尚法明。

    那个老的应该就是法海那个秃驴了。

    不过听起来,法海那秃驴的脚步声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好似和以前少了那么几分急促感。

    若是放到以前,钟不离肯定是要和这法海白话几句的,但是现在嘛,那就算了。

    他将白素贞给他的那颗妖丹给吞了,正在全力炼化那妖丹的妖力,不想和法海那老秃驴白费什么口舌。

    多提升一点实力,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他看来,那位白姑娘很不简单,若是那位白姑娘真有本事破开这伏妖塔,那可就太好了。

    法海站在那楼梯口,感受到那股来自于金钱豹子精的气息,法海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碰到这豹子精之时的场景。

    那是在景阳冈上,他夜晚过山,惊闻山岗之上有一虎妖吃人作祟。

    他自然不肯留着虎妖在山上吃人,直接杀到那虎妖的老巢,将那虎妖给杀掉!

    刚将那虎妖给除掉,却是有感觉到了这豹子精的气息。

    当即又朝着这豹子精的洞穴杀去。

    这豹子精虽然满嘴称他从未吃过人肉,但妖怪的话又岂能尽信。

    留他在山上,他定然是要害人的。

    于是便将这豹子精给镇压到伏妖塔中,直接没有任何期限的镇压。

    回忆起当年的细节,说实话,他还真没有在这豹子精的洞**发现什么人的血腥气味,不然他也不会留着这豹子精一条性命。

    若是当年在这豹子精的洞穴中但凡发现有一点人的血腥味,这头豹子精绝对会和那虎妖一样被他当场斩杀!

    镇压豹子精,让他难以为祸,他做的还是没错!

    法海心中再一次给自己肯定的声音!

    法海再一次拍了拍了十岁的肩膀。

    都不用说话,十岁自然明白。

    带着法海朝着三层楼上走去!

    三层楼上。

    小女孩银铃看到十岁和法海走了上来。

    脸上露出一副嘲弄之色。

    在她眼中,这法海自然是蛮不讲理的那蛮僧!

    可惜她修为不到家,被这法海给压的死死的,难以从这伏妖塔中逃出去。

    若是她将来能逃出去,定然还是要找法海算账的。

    不过,这一天也不知何时能到来。

    银铃下意识的仰了仰头,朝着上面看了看。

    在她的心底,她其实对白素贞还是抱有一些期望的。

    或许她做不到的事情,那位白姑娘真的能做到呢?

    谁也不想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伏妖塔中走过漫长的岁月,虽然妖的寿命很长,但她好歹是小猴子成精,整日把她镇压在这伏妖塔中,实在是让她的抓耳挠腮,难受的紧。

    银铃看到法海前边的十岁,挑眉道:“吆,这不是小和尚吗?怎么今天不自己一个人上来了。”

    十岁有些不好意思的盯着银铃看,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急忙将目光调转,然后说道:“银铃姑娘,我师兄今天心情不好,我劝你还是别说话了,免得我师兄生气了,教训你!”

    十岁这话一出,那银铃一听,顿时就老大不乐意了,当即嚷嚷道:“小和尚,我才不会怕他!”

    十岁转头看了看法海,然后又道:“银铃姑娘,我真心的劝你一句,别惹我师兄生气,他今天心情很不好的。”

    银铃听了,看到法海的身上。

    看着法海那眼眶下面的两行血渍,再看到法海身上的那血迹,银铃仿佛察觉到了些什么。

    然后说道:“啧啧,法海,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法海仿佛听不出银铃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的思绪早已经飘到了与这只猴妖初见之时。

    那是在会稽山上,他看到这猴妖安营扎寨,占山为王,竟然还训练妖兵习一些军阵之法,让他大为惊奇。

    虽然这猴妖吃的是灵果,喝的是山泉,但若是任由其发展下去,定然是一方妖王,寻常的人族哪里能奈何得了她的那些妖兵,到时候必定危害人类国度的安危。

    于是他现身,与这猴妖大战一场,这猴妖本事不小,居然懂得奇门八卦的阵法,将他困在阵中小半天,好在他也不是白给的,破阵而出。

    那猴妖又祭出他的那紫金铃铛,幻音四起,却被自己的莫大意志给生生硬抗住。

    最钟还是动用金钵才将这猴妖给降伏。

    这猴妖的聪明才智比起一般人类都要高出不少。

    若是为祸,定然十分难缠。

    所以镇压在此处,蜕化去顽劣之性,他还曾让十岁给这猴妖送过佛经典籍,想让这猴妖经过佛经熏陶,有朝一日能被他收入佛门。

    这也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动念头,要将一个妖给渡入佛门,除却是因为这猴妖着实聪颖剔透之外,便是因为佛门中有一位圣佛也是猴子出身,将来若是能将此猴妖收入佛门,未免不能讨得那位圣佛起上三分恻隐之心,反正于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镇压猴妖,解除隐患,这一桩他依旧问心无愧!

    虽然有了种种算计,但他一切都是为了成就那罗汉之位,这些都不算什么错。

    法海扪心自问,他这二十年来,一桩桩一件件的捉妖斩妖之事。

    他心中慢慢已然有了答案。

    以前他或许有些偏激,但在捉妖斩妖中遇到的那些问题都是小问题,无伤大雅。

    可是当在碰到白素贞之后,一切就已经悄然在发生着变化。

    白素贞带给他的影响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大!

    他的种种执着,种种偏执,种种算计之心,一切负面的念头在白素贞的身上被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甚至连同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之念也悄然滋生!

    这着实是大恐怖!

    虽然有当年的那六颗金丹舍利之仇为源头,但时隔几百年,历经转世重修,理应不该有那么大的执念才对。

    毕竟他只是宿命通小成,没有完全将前世给参透明悟。

    可是偏偏这股对于白素贞的执念就是如此之强烈!

    那股怒意每次见到白素贞就会不由自主的涌动出来!

    究竟是为什么呢?

    法海的眉头紧锁,将银铃的话当做耳边风。

    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听到那银铃的声音,因为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他要找出根源,找出一个答案。

    那边的银铃一看法海居然理都不理她,这直接给她气的。

    她忍不住又说道:“法海,你的眼睛果然瞎了,瞎的好,瞎的妙,瞎的呱呱叫,看着你这副惨样子,本姑娘真的好开心。”

    说着,呵呵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前俯后仰。

    十岁看着那银铃,一脸担忧的说道:“银铃姑娘,你没事吧?”

    银铃一看十岁的那表情,顿时不笑了。

    “小和尚!小傻子!你那是什么表情!”

    银铃很是气愤,因为她在那小和尚的眼中看到了可怜的意味。

    好似把自己看成了一只猴!

    虽然她真的是一只猴!

    但她不是一只普通的猴!

    她是会稽山的猴王!

    曾经手下妖兵上千的猴王!

    堂堂猴王居然被一个小和尚用可怜的眼神看着,这对于骄傲的她来说是不可以接受的!

    于是,她...转身蹲墙角去了。

    她虽然很生气,但明显的感觉到了法海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小和尚虽然可恶,但在法海的面前教训小和尚,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所以,猴王也要学会察言观色啊。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待本猴将来出了这伏妖塔,定然要把那小和尚好生修理一番不可。

    法海的思绪终于又回到了这伏妖塔中,他感受着那蹲在墙角的猴妖,淡淡一笑。

    随即又拍了拍十岁的肩膀,然后说道:“十岁,去第七层!”

    十岁脸上有了一丝明显的变化,还好法海已经瞎了,否则看到十岁的神情,定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十岁没有作声,带着法海继续朝着楼上走去。

    空荡荡的四五六层,每走上一层。

    法海的脚步就越慢一些。

    待到上第七层时,法海每走一步,都仿佛身上压了千斤重担一般。

    他一步一个脚印。

    脖颈后大汗淋漓!

    蹬!

    蹬!

    蹬!

    终于,法海踏上了第七层楼。

    法海搭在十岁肩膀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人知道他走到这里费了多大的劲。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他在这伏妖塔中走动会如此吃力!

    还好,他终于还是上来了!

    十岁抬起头,看着在那灯火摇曳之下,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安身盘坐,她神情肃然,双眼微微闭合,两只手搭在膝上,掐着法决,仿佛圣洁如白莲中的莲花。

    十岁虽然只见过她一次,但便对这个漂亮姐姐记忆十分深刻。

    因为十岁觉得她很像观音娘娘,给他一种十分亲切温和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娘亲的感觉一样。

    虽然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千叶禅师捡回了寺里,在他的记忆中从来不知娘亲的模样该是什么样子。

    可是当他看到她的时候,便觉得自己的娘亲也一定和她长的很像。

    她是许大哥的娘子。

    不知道师兄为何说她是蛇妖,还要将她抓到这伏妖塔中。

    想到这里,十岁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法海。

    他的双眼之中又露出惊讶之色,他突然发现,方丈师兄的眉毛都变成了白色!

    他的两鬓都生出了斑纹!

    本来没有衰老之色的师兄,如今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衰老之意!

    十岁微微张开嘴巴,不知该不该告诉方丈师兄。

    这时,坐在那边蒲团之上的白素贞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落在法海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法海的模样和气息都很有问题,他深夜到这伏妖塔中又为了何事呢?

    而站在楼梯旁边的法海终于出声了,他只说了三个字。

    “白...素...贞。”

    这三个字,他说的很慢,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蕴含的那丝不平静。

    这三个字一出,法海的身子朝前倾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吐出了一口鲜红的血。

    十岁看着法海的模样,急忙将法海给搀扶好,开口说道:“师兄,师兄,你没事吧。”

    法海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再咳嗽。

    他慢慢挺起了腰杆,整个人仿佛在一霎那又苍老了许多许多。

    他不再是壮年的模样,他的黑色浓眉变成了白色长眉,他的脸上都已经充满了皱纹。

    他的嘴角也续上了白色的长须。

    他从一个壮年和尚变成了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和尚。

    岁月无情,几多春秋,在他的身上,只用了数个呼吸的工夫便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岁月匆匆。

    白素贞看着法海突如其来的变化,眼中的疑惑是越来越多。

    不过,她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法海的气息变弱了很多!

    她看着法海紧闭的双眼,还有他脸上的血渍,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能将法海伤得这么重的只能是他自己了。

    法海站在那里,他没有去抹嘴角的血迹。

    他嘴角的血染红了他的白色长须,让他看起来更加凄惨了几分。

    他又开口道。

    “白素贞。”

    这一次,他的声音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