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霍青之死(上)

作品:《独断河山

    失去了源头的水流,终究会成为一潭死水。(看啦又看小说网)

    山法,万岳齐来

    水法,江河汇聚

    木法,独木难支

    火法,焚天烈焰

    魂法,空灵归寂

    毁法,肉身枯朽

    雷法,惩恶扬善

    迅法,枯萎无力

    没有了神魂牵动的天地之力,循环不灭的法门,消散在天地之间,荡然无存。

    突然出现数量庞大的尸鬼虫,无疑让战斗的天平开始倾斜。

    原本已经落入下风,不得不启用代价高昂底牌的眦豺亲王,大阵中尸鬼虫的出现,给了他一个良好的切入战机。

    白色巨蟒归隐蟒袍之中,深海寒铁铸就的三叉戟从空中掉落,再一次落入已然化成人形的眦豺亲王手中。

    乾羽出壳的神魂,经受不住尸鬼虫的啃食,不得不退回识海天门进行温养。

    又一次站立在乾羽身前的眦豺亲王,血色旺盛的双眼,盯着倒在巨坑之下的霍青,喉结涌动。

    “天助我也,乾羽,我说过,我不仅要杀了你最爱的人,还要当着你面,将他吞噬一空。”

    “现在尸鬼虫布满整个大阵,你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

    狂妄言辞从身材高大身着血色大氅的眦豺亲王嘴中说出。

    血色屏障再一次从眦豺亲王的身体中冒出,他拖着三叉戟,一步一步朝着垂死挣扎的的霍青走去。

    临死反扑,当场饮恨的故事,在这个常年征战的世界上演的次数绝不是一次两次。

    人族数百年的战争下来,太多的战争教训被铭记,深入心扉,刻入骨髓。

    胜负反转之间,在临死反扑之间上演的尤其多。

    已经轻敌一次的眦豺亲王,同样的错误,在这个大阵中,他不会愚蠢到再犯第二次。

    愚蠢的人活不到最后,也得不到大眦国亲王的尊位。

    朝着霍青一步一步走去的眦豺亲王,血色旺盛的双目,死死的盯着霍青和乾羽的一举一动。

    “血手印”

    眦豺亲王左手持戟,右手一股强大的摄取力从手心发出。

    霍青被吸摄到眦豺亲王身前,粗壮有力的五指,死死的扣在霍青的天灵盖上,血流倒涌,霍青体内的流淌的血液在血手印摄取之力下,从身体涌出,漂浮在空中凝聚成血团翻滚。

    眦豺亲王的喉间吞咽鼓动,翻滚的血团在被他一口一口的吞入腹中。

    “武道强者的血液,太美味了。真是充满了活力,我感觉我自身那重如山岳的瓶颈在松动”

    眦豺亲王一身武道修为造诣,全部集中在血道。他的血道造诣在整个人族,绝对能挤进前十。

    吸食美味的鲜血,眦豺亲王就如同处在最美的环境中,让他如痴如醉。

    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体外,挨下那重如山岳一戟的霍青,体内的伤势真的已经恶化到药石无救的地步。

    肉身不死之身的自愈能力,随着那砸入胸腔的一戟,戟身上附带的血煞之气,对于肉身的自愈能力实在太过克制。

    原本是要不惧阳寿折损,恐怖的自愈能力,足够在数息之间,让凹扁下去的胸腔复原。

    三叉戟上的血煞之气,随着攻击一同涌入身体,对于修复胸腔已成奢望。

    “只能走到这了吗?”

    已经开始回光返照的霍青,又一次回到曾经在天堑渊附近的村庄。

    烈阳当空,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孩童在木栅栏围成的小院中追逐嬉戏,一位颇有姿色的妇人,端着刚刚撒完盐巴,已经剁成小块的鱼肉,放在自制的晒板上。

    个子大一点孩子,躲到妇人腿后,朝着个子稍矮的孩子做鬼脸。

    老实巴交的汉子,是天堑渊的渔民,几代人都靠着天堑渊的鱼过活,一根鱼梭在男子手中娴熟的来回摆动。晒网之前先补网,才能让新加入的鱼线和原来的融为一体。

    画面一转,老实巴交的汉子,行色匆匆的推开院门,黑白画面里,听不真切的汉子说了什么,只是汉子的额头一直冒着汗,随着男子的诉说,颇有姿色的妇人,脸上也满是惊惧之色。

    大大小小数个包裹背在一家四口肩上,行色匆匆的将木栅栏的院门关闭。

    个子稍大的孩子,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离开的时候,他忍不住朝着那个嬉戏的院子瞧了数眼。不明白什么是悲伤的孩子,感到内心一阵抽搐,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滑落。

    还是懵懂的孩童,不知道为什么父母放着平整的官道不走,非要走一些曲折蜿蜒,布满荆棘的山路。

    在行进的路上,摔倒时,他哭过,割伤时,他闹过。口渴时,他生气过。

    一遍又一遍质问声中,为什么我们要离开家,走上这样的鬼路,我们到底又要去哪里?

    老实巴交的汉子,晒得黝黑脸颊,看着他总是会充满笑意,拍拍他的肩膀,将他背在背上。

    一步又一步在在丛山峻林之中继续行走。

    后来记不住是具体的某一天,一群手持大刀,腰背大弓的草寇发现了行进的四口之家。

    为了掩护老婆孩子撤退的黝黑汉子,对着妇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朝着草寇的方向奔去,当妇人和孩子走出目所不能及的地方,汉子才撒腿狂奔,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狂奔。

    已经逃到高处的高个子孩童,亲眼看着一只来势汹汹的箭矢,从汉子的后背射进,胸前射出。

    奔跑了没两步的汉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再无生息。

    就是这一幕,嚎啕大哭的孩子,被一只颤抖的手遮住了嘴。

    只是眼泪又一次脱离眼眶,留了出来,这一次的眼泪,和关上院门的那一刻一样,心在抽搐,痛,撕心裂肺的痛。

    懵懂的孩子在一夜之间长大,他知道了逃亡的原因,是因为战乱。

    之后逃亡的过程中,包裹中食物,已经没了,他负责采摘林中的果子。负责搀扶弟弟。

    他再也不哭了,他再也不闹了。弟弟走累了,

    他就将弟弟背在背上,就像当初父亲背着他一样。

    行进的路上,马匪祸乱,遍地哀鸿。

    他的母亲,那位颇有姿色的妇人,在被马匪用弓箭指着他们两兄弟的时候,用自己交换了两兄弟的自由。

    实在是他们两兄弟太小了,成长起来要吃掉太多的粮食,收缴到山头,弊大于利。

    颇有姿色的妇人,用自己成功的交换到两个孩子的离去。妇人分别时泪眼婆娑的面容,个子已经开始长高的孩童,一辈子都没有忘记过。

    头发已经入稻草般枯黄的两兄弟,穿着都处都是洞的衣裳,坚定在丛山峻岭之间行进。

    来到一条大河前,已经渴了很久的弟弟,急不可待的用双手捧起一滩清水,饮入口中。

    少年劝阻小心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一条猩红的大舌头,就将弟弟从腰处卷起,血盆大口张开,一口吞入腹中。鲜红的血水,从水中出没的异兽嘴里流出。

    少年呆呆的坐在河涧堤岸上,这一次的心痛,让他哽咽,对着上天大骂。

    吃饱的异兽,最终没有发出少年心中渴求的攻击。

    只是这一次的他,个子更高了,肩膀更宽了,手臂也更有力了,但是他的心却彻底的空了。

    当天的夜里,一死了之的想法在年纪不大的他脑海中徘徊。

    只是想起黝黑汉子为了让他们活下去,被弓箭射穿身体的画面,颇有姿色妇人,用自己的身体交换他们自由的时候,一粒露珠掉落在他的眼睛上。

    那是一粒从蛛网中掉落的露珠。

    一只入网的飞蛾,拼了命的在蛛网中挣扎,寒冷夜里弥漫在蛛网的露珠,因为飞蛾的挣扎掉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他没有伸手去帮助飞蛾摆脱蛛网,自己和那只在生死边缘的飞蛾有什么区别吗?

    他伸手帮助飞蛾拜托蛛网的束缚,谁又帮助他,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飞蛾挣扎了力量渐渐减弱,最后偃旗息鼓。腿上长满绒毛的八脚黑蜘蛛在确定猎物毫无求生之后,慢慢的朝着飞蛾爬来。

    一只挥舞翅膀的铁甲虫突然冲蛛网穿过,蛛网摇晃不断,已经放弃的飞蛾,借助蛛网的震动,找到一丝契机,从蛛网中挣脱,扑腾雪白的翅膀,朝着明亮的月光飞去。

    心已经空了的少年,似乎被穿破蛛网的铁甲虫,挣脱束缚的飞蛾注入力量。

    要在困境中活下,需要有飞蛾那抓住丝毫机会再搏一次的勇气,更要有铁甲虫穿破蛛网的强大。

    在之后的逃亡生涯里,枯骨山洞,给了少年铁甲虫穿破蛛网的强大,而那只飞蛾再搏一次勇气他一直带在身边。

    遍地的凄白枯骨,已经不能够在吓着这个虽是年纪轻轻却饱经世事的少年郎,少年郎在枯骨山洞中与枯骨共眠一宿,追逐他的异兽也早已失去了耐心,去寻找别的猎物。

    刨出的大坑,将所有的枯骨埋入土中。

    入土为安,不管身前这群人,做着怎样的争斗。他们也会有孩子,也会有妻子等着他们回家。

    就像自己的父亲,少年郎同样期望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将他父亲的尸首埋入土中安眠,不要暴尸荒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