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稷山，茅草屋。()

    端无意不在耕泥，此时站在屋前院的柳树下，手中捧着一本白皮书翻读。

    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他的这个习惯已经放弃了许多年，原因是他这些年都在睡觉。做了很多很多梦，当端无意清醒的时候，就会把这些梦记录下来，这么多年下来他每次翻读日记的时候发现原来里面的梦境都是回忆的只字片语。

    “春来发，多几枝，原来感情最相思。”端无意叹了叹，回到屋内，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写上这样潦潦一句诗话，他又做了许多年前的梦。轻轻微笑说道：“春来发，多几枝，原来感情最相思。多年不写诗，不错不错。”

    一页阳光照进来，落到纸上，墨水反射着光，熠熠生辉。

    “师妹，我近来嗜睡。今天被轮回之门吵醒，醒来便察觉到有地界的魔尊血祭跨界，我赶过去，血腥味很重，便打算要斩杀他以祭奠死者。但是去晚了一步，他死在了一个少年的手上。师妹，你说得很对，地界妖魔有善有恶，并不是但凡是妖是魔，便要杀。我知道那个少年也是魔，他保护着自己的朋友甚至不要性命。”

    “就像当年一样，他也是魔，也保护你护得那么好，他是善魔。但殿里的长辈就是门户之见、派别之分，那么多的偏见，才导致了这一切发生吧。”

    “师妹，这么多年，两次轮回，你…还好么…”

    他的声音，他写字的手，略微颤抖。

    碧稷山北去十余里地，臧舟族地；再往西北去十余里，便是一座葫芦山谷。

    时值正午，一场夏时酥雨突如其来绵绵而下，不大，但浓稠。

    白鱼灵带着李尧儿、阿生，来到了葫芦山谷当中休憩。

    说来也奇怪，天顶上是延绵的乌云密布，山谷之外亦有飘雨扬扬，但是一踏足进入山谷就感觉空气干爽，一点雨露都没有。但是，头顶上的乌云又是那么真切，那么低沉。低头瞧，山谷里的环境亦是奇怪，土壤干巴巴的，颜色是黑色，一道道干涸的裂缝遍布山谷。

    寸草不生，生命绝迹；

    偶尔，还有蓝色的火舌从裂缝中吐出。

    “这里环境怎么是这样？”李尧儿感觉奇怪。

    “天地灵气都变了呢。”阿生伸出手随意一抓，抓住的却是黑色的黏糊糊的灵气，有些恶心地撒开手，在李尧儿身上擦了擦，“这里的灵气有很多的怨念，我能感受到，这里似乎是个封禁之地。封印着什么东西，但是不久前这里的封印被打破了，许多怨气、，这些不干净的东西钻了出来。”

    阿生目光略微向上，斜视着白鱼灵：“所以，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

    白鱼灵吓了吓，躲到了李尧儿的身后。

    阿生的脾气，也太不好了，让人头疼。面对白鱼灵这么可爱的姑娘，也能凶神恶煞的，真怀疑她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夜叔叔，我不是很喜欢阿生啊，她的脾气怎么可以比我的还有坏…

    李尧儿眼眸暗淡，心中有着恶意的腹诽。短短接触几天，当昨晚阿生莫名其妙长大了以后，脾气变得当真不和人客气，使得李尧儿也受不了。她的玩笑，略微不知分寸。

    叹了叹，知道白鱼灵听不懂自己的话，只能温柔地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挤出一个微笑安慰女孩，“别怕，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会保护你。”

    彼时，李尧儿从阿生手上硬生生抢回了红宝石坠子，当然作为交换灵石袋子又被阿生抢走了。再然后，在来到葫芦山谷避雨的路上，李尧儿趁着雨水尚，在水洼中捧了一怀清水替白鱼灵梳洗面容，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看似邋遢的女孩其实挺好看的。

    “是个美女胚子，过几年定是个妖精。”他当时，笑着说，也知道白鱼灵听不懂。

    彼时，葫芦山谷中。

    “这里是阿苏的地方…”白鱼灵吞吞吐吐说，“阿苏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

    “既然是守护神，可是你们的…”阿生还要说什么，但是李尧儿眉头紧蹙，挥了挥手，“阿生，你再这样我便生气了。”

    “我怎么样？”

    “得寸进尺！”

    “我…”阿生微怒，便道：“李尧儿，你可是答应了的，要好好照顾我。你若是反悔，便是无情无义之人，你对得起国主吗？对得起，夜叔叔吗？”

    “我可曾…”李尧儿身子微微颤栗，缓缓说道：“对你有一丝一毫不好过？”

    “我…”

    阿生顿了半天，但是下一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了。

    白鱼灵虽听不懂李尧儿说的话，但是阿生的她却是能懂。两人争执的模样，也是历历心头，她虽不过10岁黄口，但是性格乖巧懂事，看见大哥哥这般维护自己和朋友争吵，她心头哪里过意的去？

    “大哥哥，别说了。”白鱼灵弱弱道。

    “你既然叫我大哥哥，那么我便要对得起这一声‘大哥哥’，定好好照顾你。”李尧儿揉了揉白鱼灵的脑袋，冷眼看了眼阿生，“你是夜叔叔托付给我的，让我照顾你的，那么我定然不会食言。等寻到路径回到青山城青山府，我会拜托叔父好好安置于你，至于以后你还要不要跟着我，现在不仅是需要看你的心情，还要看我的心情。”

    “若是还这样尖酸刻薄，你便留在青山府，等夜叔叔忙完了他的事情回来接你算了！”

    阿生脸色白了一白，念道：“李尧儿，你在威胁我？”

    李尧儿神色淡然：“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两个人，都是外冷内热的性格，撞见了一起谁都不愿意退一步。其实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争执，但是少年心性便是如此，骄傲如风冷漠思愁，总是觉得要争一步才会海阔天空，要出气，却是满堂错误。

    阿生咬着牙，她在等他道歉；

    李尧儿转过身，半蹲着，抬首刮去白鱼灵的眼泪。他不敢面对阿生，他知道自己心软，害怕自己倘若多看几眼阿生脸上的倔强，便会忍不住心软低头。

    “李尧儿…”

    阿生恨意绵绵念道，将装着灵石的袋子狠狠用力扔出去，袋口倾斜，里面的灵石砸出来，洋洋洒洒落满了一场石头雨。李尧儿站起身，伸开手臂挡在白鱼灵的身前，灵石砸在肉身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即便李尧儿肉身很强，也会吃痛；

    但是，李尧儿一言不发，沉默的冷暴力才是最折磨人的法术。

    “我恨你…”

    为什么，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来？为什么，心会觉得很沉重的疼痛？明明没有那么多的交际，却仿佛彼此亲密无间，李尧儿，大男人低个头有那么困难吗…

    阿生气得身子哆嗦，跺了跺脚，转身走出去；

    两行清泪，滴落在地上，化成破碎的青色琉璃，在黑色的泥地上分外显眼。

    “大哥哥…”白鱼灵有些害怕。

    “别说了，等会我们去寻她回来。”

    “嗯。”

    白鱼灵仿佛听懂了，仿佛没有听懂。

    李尧儿走过去，珍之贵之地将阿生的眼泪拾起，放在吊坠的一个独立空间里，他看着满地散发着流光的灵石，看着吊坠闪烁红色微光，叹叹说道：“你还没有名字吧，今日，你便叫做琉璃泪吧…”

    “白鱼灵，来帮个忙！”李尧儿强撑着笑容，将装灵石的袋子扔给白鱼灵，自己则用琉璃泪，开始收集起地上的灵石。白鱼灵见到这一幕，自然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两个人也许语言不通，但是在心意上，却是容易相互了解猜测；

    毕竟，是两个温柔到极点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