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实习

作品:《一路清风

    1997年,毕业季。www.6zzw.com(看啦又看♀手机版)

    学校老师反复强调,作为理工科特别是建筑交通工程类的大学生,毕业实习特别重要。理论实践相结合,所学知识转化为技术,由书本到应用,并为将来参加工作奠定基础,关键就在于毕业前的实习。学校老师下了很大的功夫,多方联络,终于在毕业前的几个月里,将土木工程系的应届毕业生们全部送到了实习单位。

    特别幸运的是,文青还被送到了家乡市(县级市)公路局在外承包的一个工程。这项工程属于国家南北大动脉京福高速公路的一部分。在文青的请求下,老师将秦风也一起送到了这里。

    京福高速穿越东海省西部欠发达地区。文青所在工地经过的地区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写照。

    这里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山峦,山上有一层一层的不规则的梯田,山脚低矮沟壑处,可见零星的村庄、树木、溪和河谷。天气已经转暖,田野里野草繁盛,但还没有到绿遍山野的地步。放眼望去,天尽头处一座座黄山岭重重叠叠、高低起伏,就像画家手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西北画,只不过西北画中以一座座平顶的高原为主,这里却是以一座座尖顶的丘陵山峦为主,但从宏观上看来,都是连绵起伏的样子,非常壮观、贫瘠、古朴,却又洋溢着野性的力量和生机。

    文青刚到这里,就被这片美景深深的吸引住了。“有空的时候,我要踏遍这里的山山水水。”文青冲着原野喊道。

    “有病吧你?”秦风不以为然地说,“这里有什么好的?穷山僻壤,下雨的时候两腿泥泞,刮风的时候满嘴泥沙。”

    “这正是这里的美。”文青道,“你在别处能看到这样的风景吗?老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这里虽然贫瘠,但却是美丽的,原生态的,等到富裕侵占到这里的时候,可能这些美丽就要失去了。快看,放猪的!你见过放羊的,放牛的,可你见过放猪的吗?这些放养的猪长得很健美,也一定很好吃。”

    “得!得!在你眼里都是美的。连这猪八戒也是美的。”秦风嗤笑道。

    工地宿舍是一排长长的砖房,划分成大大的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让床占去了绝大部分面积。每天天未亮,总工程师李祥远就挨个房间敲门:“快点起床,晚了就没饭吃了。”

    工友们虽然睡眼惺忪,但都纷纷起床,刷牙洗脸吃饭上工地,此时天已大亮。工地上是一片繁忙的景象。m4xs.com这条新建公路刚开工不久,正处于开挖修筑路基的初始阶段,但站在高处看,整个公路的线形走向已经出来了:一条随着地形高低起伏的带状公路雏形南北方向穿越这里的一道道丘陵山峦。山上的挖掘机正在飞快的挖土、旋转、装车,一辆辆运输车满载土石方,沿着公路一侧的施工便道鱼贯行进,到了低洼的填方路段翻斗、卸车;卸土完成的路段上,推土机将一堆堆的土石方推倒、整平;推土机作业完成的路段上,平地机正在刮平;已经刮平的路段上,压路机正在一遍一遍的振动、碾压,碾压后的路基平整坚实。施工员忙着指挥机械、调度车辆,技术员忙着测量放样、检验质量。总工李祥远乘坐一辆吉普沿着工地一路察看,督促施工。

    文青看着这样一种高效率的流水作业场景,赞叹不已。他对秦风说:

    “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真是太厉害了!这个在学校里我们根本想像不到。”

    “这有什么呀!等一天我给你讲讲渔民们海上捕鱼的故事,那才让你真正的叹服呢。”秦风道。

    “眼见为实,看到的才让人信服呢。当然了,想像一下也不错。”文青道,“地上有路,海上也有路,人真是太伟大了,哪里都能走出路来。”

    “得!又拽上了不是?”秦风道,“你真是一个酸秀才。”

    “唉——我说,你们俩干什么呢?!”技术员汤德安冲文青秦风喊道,“拿这儿当马戏场呢?快过来撒灰线!”

    “整天就让我们干这些粗活,拿我们当工使唤,这哪是来实习的,分明就是来打工的。”秦风嘟哝着。

    “别着急,慢慢来。”文青不动声色,拉着秦风跑到放样的路基上,配合汤德安拉皮尺、测宽度、划边线。白色的路基边线是文青秦风用铁锨盛石灰划出来的。文青看着自己划出的边线,怡然自得:“瞧,这一层一层的路基都是按照我划的线修筑起来的。看那笔直的直线段伸向前方、优美的曲线段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真好看!”

    秦风向文青投以鄙夷的目光:“你就这点出息。我们可是大学生,汤德安才仅仅是一个技校生呢,却撵得我们像鸭子似的光给他干粗活,不教我们学技术。”秦风愤愤不平,可又无可奈何。他曾经向汤德安提出学习用仪器搞测量,汤德安却说道:“你们在学校里没有学吗?现在工地上这么忙,谁有空教你们?现在的大学生真是眼高手低,什么也干不了。”秦风被汤德安的话堵得满脸通红,自负的他嘴里没有说什么,但心里窝着一把火,干活的时候也总是心不在焉,能应付就应付。

    中午吃过了饭,工友们都去午休了。文青叫秦风一起带着水准仪、经纬仪到附近路基上练习测量。文青道:“他们不教我们,我们就自己学。况且学校里我们也学过了,老师也教过我们了,只不过平时不用而且时间长有些忘记了。依葫芦画瓢,看汤德安的操作,想想老师怎么教我们的,我们自己试试仪器,肯定能行。汤德安能做的事,我们还做不了?我已经给李总说了中午用用仪器练习测量,他同意了。”

    秦风高兴了:“对,对,我们自学,这有什么难的。”

    二人兴奋地操作了一个中午,约1个时的时间,竟然就把水准仪、经纬仪全弄明白了。

    工作中,当汤德安不在场的时候,文青秦风利用难得的间隙赶紧操作一下仪器。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二人已经熟练掌握了水准仪、经纬仪以及其他一些仪器的应用技术。有了技术,心里踏实。特别是秦风,脸上表现出自信和不屑的神情。有时看着汤德安郑重其事的操弄仪器,秦风在一边用鄙视的眼神进行挖苦,扭头一看文青正在恭敬地看着汤德安,秦风气不打一处来,对文青声呵斥:“你装什么装!你又不是不会,用得着对他毕恭毕敬的?看他那副模样我就来气,只不过比我们早两年毕业,就端起了师父的架子,太看人了。”

    文青道:“我们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夏日来临,骄阳似火。

    工地上利用工作的间隙,秦风拉文青到附近一处山泉饮水解渴,回来时汤德安大发雷霆:“你俩干什么去了?擅离现场,耽误施工!以后再给你们算账!快点撒灰线。”

    秦风按捺不住,一下子跳起来:“你拿我们当工使唤呢?!不干了,谁爱干谁干!”说完拔腿就走。

    文青急忙拽住他,连声对汤德安说:“我们干我们干。”

    汤德安对秦风大声呵斥:“不干滚蛋!永远别回来!”

    秦风头也不回地走了。文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连几天,秦风不上工地。文青百般调停、周转,向汤德安说好话,劝解秦风。终于秦风又回到了工地。但汤秦二人的关系始终十分紧张。

    一日早晨,汤德安安排秦风单独带人到一处桥涵去放样。什么都没教给秦风,却让秦风单独测量放样、担任技术工作。细心的文青不放心,要求和秦风一起去。汤德安勉强同意了。文青和秦风带着图纸等资料,和几个民工携带着水准仪、经纬仪等仪器,翻山越岭直奔现场。到了现场,展开图纸,才知这是一处斜桥,准备开工,首先需要放出基础开挖的边线。首次接触桥涵工程,而且还是一个斜桥,这让文青秦风措手不及。二人静下心来,认真的研究图纸,在草稿纸上画出桥梁基础的边线、标高,然后在现场附近找到了预设的几个基准点,据以测量放样,用石灰撒出边线。放样完成,二人又进行了一次复核,确认无误,才和民工返回工地宿舍。午饭时间已过,吃着伙房师傅留下的饭菜,文青秦风狼吞虎咽、倍感香甜。

    下午,汤德安到斜桥现场进行技术交底,安排施工。他疑虑重重地反复对文青秦风的放样进行校核,最终确认正确,根据放样对施工员进行了技术交底,斜桥开工建设。汤德安对文青秦风的测量放样没有加任何评语,但对二人的话语明显客气了许多,而且更加冷静沉着。秦风却对文青说:“你看出来没有?汤德安阴得很,不知道又在找什么茬。”

    忙碌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忽一日,文青秦风接到学校的通知:实习结束,立即携带实习鉴定回学校报到。文青秦风知道,快要毕业了。二人赶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实习鉴定,找总工李祥远写评语、签字、盖章。李祥远将写评语的任务交给了汤德安。文青秦风回去收拾行李。

    实习鉴定出来了。文青一遍遍地看着自己的实习鉴定,表示满意,特别对其中“工作吃苦耐劳、特别认真”的评语感到欣慰,仿佛几个月的辛劳和汗水一扫而光。秦风却看着自己的鉴定,一阵阵的发呆,喃喃道:“这让我怎么向老师报告。”文青接过秦风的鉴定,一看,原来只有寥寥数语:“建议进一步端正态度,虚心从基础做起,扎扎实实走好每一步。”文青对秦风说道:“这个鉴定不能拿回去。让我想想怎么办。有了,我们这个实习的工地仅仅是一个项目部下面的分部。甄丽在项目部负责内业资料,让她抓紧复制一份空白的实习鉴定,并直接从项目部找领导签批。这点事她能办好。”

    当时的手机还是稀罕物,大的像砖头,整个分部只有经理和总工持有,一般的事还舍不得用。必须和甄丽尽快取得联系,用手机和甄丽联系看来行不通,怎么办?事不宜迟,文青秦风马上动身,顺路搭乘一辆运输车,向项目部奔去。甄丽看到二人来到,十分惊喜,直呼:“你们两个黑人是从非洲来的吗?在工地上晒得比黑人还黑。”知道了二人的来意,甄丽笑道:“这有何难?”她熟练地用自己的实习鉴定复印了一份空白的实习鉴定,然后找项目部总工写评语签字盖章。项目部总工大笔一挥,评语签字盖章一应俱全,瞬时完成,还表示非常感谢你们这些实习的学生,为项目部和建设工程作出了积极贡献。文青看着秦风的实习鉴定,赞叹不已:“啧啧!这个可比我的硬多了,你的实习鉴定是总部盖的章,我的是分部盖的章,这不在一个级别上呀!”秦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