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记。(看啦又看♀手机版)”文青说道。

    “可是我想，和你这个人在一起快乐、安全、无忧无虑，但总是缺点什么，我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这种感觉。”甄丽停了一下，看看文青，问道，“你觉得呢？”

    “我没有觉得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在我这儿受到伤害。”文青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能有什么伤害呢？”甄丽问道，“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甄丽斜靠在文青的肩上，文青又闻到了久违的香气，情不自禁地揽住了甄丽。但稍过片刻，又轻轻地移开了手臂。这时甄丽挂在腰间的手机响了，甄丽接听后聊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文青问道：“你的家不是在平原吗，为什么却又在海边？”

    “平原就不能靠海了？你是不是傻了？你看看上海，是不是就建在一片冲积平原上？”甄丽笑道，“你在查我的户口吗？”

    “没有，没有。”文青急忙答道，“我只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我看你是有心一问，”甄丽的言语强硬起来，直视着文青说道，“你这个人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没有意思。你是不是还在坚守三年之约？你干脆步龙女后尘，给我来个十六年之约吧，到时候我已经人老珠黄，送给人当保姆都没人要了。”

    文青没有言语。甄丽又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刻板，只要有希望，我们就要努力。这么着吧，我已经想好了，过几天，我带你到我家，让你见见我的父母，争取他们的同意。我已经向他们汇报过了。记住，要打扮地威风些，说话理直气壮。我父亲当过兵，是军队出来的干部，对形象看得很重，母亲是老师，好教训人审问人。不过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呢。”

    文青心里十分难受，他知道自己对三年之约已经渐渐地失去了信心，可是他又不甘心，他深爱着这个大方美丽的姑娘，可人家是干部家庭、金枝玉叶，自己则是贫农家庭、蓬门荆布，大学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这在沙滩上的一切也都是美好的，可是一旦这个美丽的姑娘进了自己的家，则美好的一切也都失去了。

    “我想，我们还是再等等吧。”文青嗫嚅道。

    “等什么？不等了。时间不等人，我们等不起了。”甄丽说话十分干脆。

    “可是，我现在还是一个贫困潦倒的书生，没有任何发财之道。你跟了我，不但要失去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且还要跟着我受苦，即使你心甘情愿，但我又怎么能坦然接受？”文青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对甄丽大声道，“你现在有车、有手机、有事业、有前途，干部家庭，有关系有门路，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是我有什么，现在的职位仅仅是底层的技术员，而且还是借调的，你说你可以养我，可是我的家庭你也养吗？我是说过我想法养你，可是说实在话，我养不起，我连自己的家都养不起，怎么能养得起你？我看，我们还是算了。”

    “你说什么？！‘算了’，亏你说得出口！”甄丽大叫，“大学四年、毕业两年，整整六年了，我们纠缠了六年了，你说算了就算了，你早干嘛去了？”

    文青被甄丽的话问住了，心里想到：“是啊，早干嘛去了？”脸上现出苦苦思索的表情。

    甄丽的语气渐渐缓和下来，说道：“其实我理解你，你是甘心一个人受罪，但不甘心让我跟着你受罪，就好像我是你的一个美丽的梦，一旦我要跟着你受苦了，这个梦就会碎了。是不是？青儿？”

    文青道：“或许是这样吧？”

    “可是你是否知道，其实你看到的一切也未必就是真的。”甄丽抱住文青的肩膀，说道，“你知道吗，我这个总工也不是这么容易当上的，或者说白了吧，我自己感觉这个总工来的不正，不是靠真本事，而是旁门左道。我刚毕业的时候，也是不好分配，在家里难熬的很。没想到机缘巧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到我家，说是一个官夫人要找一个陪护，只要干净漂亮手脚麻利的年轻姑娘，而我就符合这个条件，问我愿不愿意去。虽然父母也不想让我去，可是我想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试试，实在不行再回来。于是我就去了。原来这个官夫人得了脑血栓，身子手脚不听使唤，需要有人伺候，但又不喜欢年龄大的人伺候，嫌他们懈怠不干净。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我适应了官夫人的种种习惯和脾气，官夫人也适应了我的照顾，对我还有些依赖。后来，官夫人身体恢复正常，我也从长达半年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令我惊喜的不是我得到的那点微薄的陪护工资，而是经局长（也就是官夫人的丈夫）的过问，我被顺利分进了交通局，而且不到一年就干上了项目总工。虽然项目总工只是一个临时的职务，但却是以后晋升的有力资本，许多人工作了多年也干不上这个职位。”

    “那这个局长是不是交通局长？”文青问道。

    “不是，哪里的局长我以后再告诉你。”甄丽道，“青儿，我知道你对这些旁门左道不屑一顾。可是我有什么办法。父母为了我能分配到一个好单位，四处找关系，但交通系统往年好进，近来十分难进，以后听说更难。所以父母给我联络好了一家国有企业，工资待遇都还不错，可就是干不上学校专业了。没想到我自己的一点努力，却换来了峰回路转，不但干上了老本行，还当上了总工。”

    “你还真是走了好运。”文青道。

    “虽然说是好运，但是如果当初我不付出，也不会有好运降临到我头上。你说是不是？”甄丽继续说道，“其实比较起来，你比我幸运多了，直接就被分进了交通局，你应该感谢你们当地的政策才对。虽然说你现在只是一个技术员，借调在外，但毕竟你还是属于交通局，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而且在外跟着大单位学些技术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甄丽的一席话，让文青如沐春风，精神抖擞。他扭头看着甄丽，想要说点豪言壮语，却见甄丽头靠在自己的肩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双红唇娇艳欲滴，心头冒起要亲吻她的冲动，眼角处却瞥见自己的一只鞋被冲到了海里。于是连忙站起来奔过去要抢鞋，却眼睁睁地看着这只鞋被退去的海浪带到了海里。甄丽大喊：“你不用慌，现在涨潮了，一会儿潮水还会把鞋再送回来，你等着就行。”说着，甄丽跑过来，把两人放在沙滩上的衣服鞋袜拿到了更高的地方，文青站在原处不动，等着浪潮再次扑来。果然，片刻间，又一波潮水呼啸着，翻卷着浪花快速的涨上来，文青急忙后撤，并顺手一把接住了浪头送回来的鞋，转身和甄丽退回到沙滩的最高处。

    甄丽刚才感觉到了文青要亲吻她，可是这吻却被浪潮给打断了，甄丽有些懊恼，冲文青埋怨道：“跟你这个人真是没有意思，快乐而不尽兴。”忽然间，甄丽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又大叫道：“对，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快乐而不尽兴，不尽兴！”原来这就是她要找的词汇，用以表达和文青在一起的感觉。

    文青也有些懊恼，但却没有言语。甄丽从裤兜里拿出了女孩送的两个贝壳，放在手心里，让文青看，问道：

    “你看，像什么？像不像两颗心？”

    文青赞道：“呀，还真是像！”

    然后甄丽又把两个贝壳叠放在一起，问文青道：“打一成语？”

    文青脱口而出：“心心相印！”

    甄丽高兴地说道：“答对了！现在奖给你一个。”说着，甄丽递给文青一个，自己心地把另一个放进裤兜里，仿佛这是一个珍贵的易碎品。文青见她对他的感情如此执着，心思如此缜密，心里十分难过，半晌无语。只是默默地随着甄丽穿上衣服鞋袜，上了车。

    甄丽开着车，问文青道：“你会开车吗？”

    文青道：“不会。”

    “那以后我教你吧，”甄丽道，“有空的时候你也学个驾照，有了驾照开车方便。”

    文青只是随口答应，心里却感到与甄丽的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远。

    甄丽带文青到一家饭店吃了饭，然后送文青回项目部，相约再见。文青目送甄丽驾车离去，仿佛感到心爱的人一去不复返了，但又怕下一次的相约，矛盾的他在大门口站了许久，紧紧地把那个贝壳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