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六章 力能扛釜

作品:《大秦钜子

    在苦酒里,李恪足以托付生死,且能够在这次提拉实验当中发挥作用的,唯旦而已。www.luanhen.com

    他并没有让李恪久等,隶臣且去,盏茶便归。旦风风火火忙慌登堂,一抬眼便找见了李恪的身影。

    那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堂外聚满了鬼鬼祟祟的臣妾,堂内九人将李恪围在中间。李恪身后有只烹人的大釜,还有条粗大的草绳穿过房梁,一端系于釜上,另一端就捏在李恪手中。

    李恪正在为草绳挂结。他皱着眉头,嘴上念着怪异的口诀,手上则将绳头挽成双环,绑定死结。他抬起胳膊伸进环中,试了试发力的感觉,便摇着头腾出手来,又把双环背负身后。

    旦以为李恪正被人逼着自缚,一时间面色大变,嘶着嗓子亢声高喊:“光天化日,私刑烹人,辛凌,你吃了熊心了么!”

    场面突然变得尴尬……

    李恪不等辛凌指派,当即就丢掉绳结,把旦拉到一边:“旦,你在他人家中大呼小叫地干嘛?”

    旦一脸戾色:“恪,你急急唤我过来便是为了此事吗?你如何得罪他们了,要你自缚谢罪不说,还要将你烹于釜中?”

    “什么自缚,你莫不是以为……”李恪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绳结,终于恍然大悟,一时只觉得啼笑皆非,“稍安勿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简明扼要把事情说了一遍,说:“这是一场提拉实验,叫你过来,就是要你帮我做些保护,以防万一。”

    旦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问道:“你是说……你要举釜?”

    “差不多吧。”

    “堂中这釜?”

    “自然是堂中的釜。”

    “此物重多少?”

    “童贾老丈说千二百斤,怎么了?”

    “你癔症了?”旦激动地连嗓子都变了,“此物别说你举不动,便是我也休想举动!你说你要举釜,还不如说他们打算将你生烹在此呐!”

    李恪觉得自己的心很累,当即傲娇地把头一扭,走回到草绳那边,对着辛凌说:“我等开始吧。”

    辛凌点了点头,摊开竹简,提笔沾墨:“年岁?”

    李恪套环的动作僵在半空:“你问我?”

    辛凌指了指竹简:“记录。”

    不愧是假钜子,看个热闹也能想到记录实验数据……

    李恪叹了口气,一边给自己套绳结,一边开始自我介绍:“恪,男性,高五尺九寸,重百二十斤,最大拉力,就是拉过最终的分量是两石半石,三百斤,如此可否?”

    辛凌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可。”

    终于能够开始了。

    李恪把绳结套在身上,两肩绕绳,把死结藏在背心,多出的绳头捏在手上,缠绕两圈。

    身后的铜釜重千二百斤,即便有四枚动滑轮减重八分之七,依旧需要百五十斤的力气才能拉动,远远超出李恪自身的臂力,所以他耍了个小心眼,将拉索变成肩带,以全身之力提釜实验,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李恪深吸一口气,一脸郑重看向站在一旁,茫然无知的旦。

    “旦,等下若我将釜顺利放下,那便一切皆安。若是我半道失力,被鼎拖倒,你要负责将我拽住。”

    旦如梦方醒,赶忙点头。

    “还有一点,若是这草绳沉不住力断了,我就会向前飞,你得赶在我落地之前将我接住,切记!”

    “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又向后,举釜之事竟会如此危险么?”旦紧张得手心冒汗,张张嘴小声劝道,“恪,要不然我等认输?”

    “凭甚要我认输?”李恪飒然一笑,地下头,借着调整绳索的动作无声低语,“况且此事也输不得。若是输了,以后制作水车之事,便再也不是我说了算了……”

    ……

    万事俱备,里外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两处游弋,一处是微倾身体,备战蓄力的李恪,一处是安然稳固,一动不动的铜釜。两处之间,连接的粗绳已然绷得笔直。

    直到这时,辛府众人才真正开始相信李恪有独自提釜的打算。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打算凭借一己之力,提拉起上千斤重的铜釜,效武王当年旧事!

    或许还不止如此……

    武王既然崩于鼎下,便代表他的天赋神力到此为止。然而龙纹赤鼎不过重八百斤,若是替换成眼下的铜釜,武王决计是举不动的!

    人群骚动起来。

    若是李恪真的举起了釜,岂不是证明其神力远胜于武王?这个浑身上下看不出几许腱子肉的少年当真有这般伟力?

    惊疑不定之中,李恪动了!

    他一步迈出,绷直的绳索进一步拉长!

    落地!

    光足、草席本该踩踏无声,但李恪一脚落地,却分明在众人耳中想起雷霆般的轰鸣!

    李恪动了!

    从第一步迈出开始,他便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一步又一步,坚实、稳固,他的脚重重踩在席上,他的身体几乎倾斜成四十五度,他的手臂死死捏着两肩上的绳索,他的眼神向前,嘴唇紧抿,就连一声呐喊也无!

    李恪前进,铜釜不动,粗大的绳索不住拉伸,很快便拉长到了极限,仅剩下拇指粗细。滑轮滚动的速度正变得越来越慢,吱呀,吱呀,艰难地与中轴摩擦。

    紧接着,铜釜也动了……

    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铜釜轻轻晃了一下,终至于缓缓升起。

    它晃动着,突起的环底擦中垫席,隔着席在夯实的地面剌出深重的刻痕,只一下便再无后续。

    因为它彻底升了起来,完全离地,高高地升起,而且越升越高!

    “起了,起了!”人群呐喊。

    “真的起了!真的举起来了!那可是千多斤的铜釜啊!”人群嘶声。

    辛凌高坐正席,提着笔久久难落。她轻声问起身边的辛童贾:“你方才说,此釜重几许?”

    辛童贾垂首颤声:“秉主姬,釜重千二百斤!”

    “确数几何!”

    “一千一百四十二斤又三两十七株,此鼎在运送至苦酒前曾有称量,数目必然无错!”

    辛凌眼中神光闪动,提笔记录:

    “主姬心中想甚?”辛童贾小声问道。

    “轮组,易也……若有此物,兕蛛何用?”